我被浅柔折腾了大半天,尤其是手上脖子上耳朵上头上各式各样的首饰,我终于能理解大嫂了走路为何能如此端庄了——这头上就像顶了一个西瓜,稍微走得快一些就叮叮当当的乱响,真的烦不胜烦。
偏生三哥与宋越跑得飞快,还一个劲儿催我快走,气得我想把头上的这些东西都扔他脸上去。幸而浅柔一把拽住我才保住了那翡翠玉簪,我只能闭眼凝气,模仿着大嫂的走路方式亦步亦趋地到了门口。
爹爹与大哥已经换好了官服,游?也备好了车马,只等大嫂来了就可以出发了。
我与大哥抱怨道:“京中女子出门也太繁琐了,我的脖子要被这发髻压断了。”说罢摇摇头,果然就听到了发饰清脆的撞击声。
大哥不以为意:“这算什么,你还未见识过宫中的娘娘们,服装与佩饰更讲究……”
“大哥见过?”
“陛下春祭之时后宫嫔妃有参加,我远远的看到过,春祭时间过长,每年因服饰过重体力不支晕过去的嫔妃不在少数。”
爹爹的脸一下拉了下来:“就你见识广。”
大哥忙低头:“孩儿知错。”
爹爹又略带忧伤道:“阿陌莫怕,那春祭时间的确过长了,回头我与陛上上奏,该减免的程序便减了。”
我自信满满:“爹爹放心,我体力好得很。”
我可是从小在游家军营长大的,以前军营里在烈日下暴晒两个时辰都没事,区区春祭何足挂齿?
三哥又开始翻白眼:“说得好像你这就进宫做了娘娘一般。”
爹爹的脸又拉了下来:“就你话多。”
三哥低头:“孩儿知错。”
爹爹扯出条白纱给我带上,眼里满是心疼,声音有些哽咽:“阿陌快将脸挡起来,不要让外面那些登徒子给看了去……”
大哥哈哈笑道:“小妹这个样子有谁会…唔唔唔…”
大哥的嘴又被三哥捂住了,我一脸的疑问。
“奴家来迟了,”大嫂姗姗来迟,笑道,“在说什么,这样热……闹……”
大嫂愣愣地看着我,又看看三哥:“这这……竟是妹妹?”
我四处环顾了一下,确定是在说我:“大嫂,你怎么了?”
“真是妹妹!你把脸挡住了我竟没有认出来,没想到妹妹竟然如此妙嫚,尤其这一双眼睛,真真要把奴家的魂儿都给勾走了,之前夫君说妹妹生得好,奴家还以为夫君在诓奴家,原是真的,妹妹当真是仙姿玉色。”
我被大嫂夸得不好意思了,摘掉白纱道:“大嫂……”
“妹妹只露双眼睛便好!”大嫂急忙给我把白纱带上,一脸迷恋:“仙姿玉色啊~”
我:“……”
眼见这天色不早,爹爹命我与大嫂同坐一辆马车,他和哥哥们翻身上马,一群人向皇宫出发。一路上不时遇到共同赴宴的官员纷纷来跟爹爹寒暄,加入我们的队伍,最后竟浩浩荡荡的如游街一般。
大嫂一开始还掀开帘子与我一一介绍,说以后少不得要与这些世家小姐夫人打交道,后来人越来越多,还有男子朝马车内张望,她便不再掀开了,开始将宫中筵席的规矩说与我听。
圣上此次宴请群臣,还捎带上了家眷,这是十年不遇的,只要是臣子都以参加这样的宴会为荣,而作为女眷更是重视,一来这是众位夫人们相互结交的好机会,因为在这样的宴会里能看出谁家更有实力,圣上更青睐谁家;二来对于家中有适婚的少爷小姐也是一个大好的结亲的机会,当然还有人是冲圣上的几个儿子去的,毕竟若是家中出了一位王妃,就算是皇亲国戚了,那也算是找到了个大大的靠山了。
我不解:“为何不直接冲着陛下去,做了妃子不就更飞黄腾达了,?”
大嫂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每三年都会有秀女入宫,公爹这回不就是为此事进京的吗?再者说了,谁会在此等国宴上去,咳……勾、勾引陛下,就算不被治罪,也要被言官们的吐沫星子给淹死!”
“也就是说被选做秀女的便不在此次筵席之列?”
“自然不在,”大嫂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对呀,妹妹不是秀女吗?为何也受邀了?”
“我不知道。”没想到圣上已经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我了,我心中凄然,这次恐怕已经要有去无回了。
“妹妹不要多想了,”大嫂似乎看出来我心中的不快,转移话题道,“奴家再与妹妹说说这用餐的顺序吧!”
“虽说我们与公爹夫君一起出席,但我们女眷是不可与他们平起平坐的,男子坐于上殿,也就是东侧,女眷坐于下殿,也就是西侧,届时会有帘子隔开,上菜的时候……”
我听得云里雾里,昏昏欲睡,就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浅柔掀开门帘:“小姐,东升门到了。”
我与大嫂下了车,爹爹他们也下了马,眼见他们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宫门,却见三哥又摇着象牙扇款款走来。
三哥没有官阶未着官服,一身月白的直襟长袍,腰束一条银丝祥云腰带,上挂一块白玉玲珑腰佩,乌黑长发被一根墨玉簪子随意地束起,衬得他面若桃杏,他眉如墨画,明眸灵动,浑身散发着迷人的气息,一时间竟让人男女莫辨,经过的地方仿佛时间都静止了,所有人都惊为天人,无论男女目光都停在了这个少年身上——我自小与三哥一同长大,自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感受,这是大嫂后来说与我听的,她还闭门思过了两日,因为那一刻她竟对不是自己夫君的男人怦然心动了。
三哥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样,反正我们从小到大也习惯了,他在我面前定住:“阿陌,大嫂可曾与你说了宫中规矩?”
“说了。”
“你可曾记住了?”
“没有。”
三哥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我安慰他道:“你让爹爹也休要担心了,到时大嫂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定然不会出错。”
三哥眉头微蹙:“也罢,你跟紧大嫂便是。”
我点头称是,三哥总玩世不恭的样子,原以为他对于我进宫这件事很不上心,却原来最深的牵挂都是在最后的时刻才能表现出来,我三哥,真是心疼我啊。
我一把抱住三哥:“三哥,你真好!”
三哥竟未将我推开,他摸摸我的头,非常不舍:“阿陌,不要害怕,三哥在。”
大嫂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连忙将我二人分开:“不可不可,男女授受不亲!”
饶是这样,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三哥回去的时候不少与我一样蒙面的女子纷纷将面纱拿下,更有大胆的还上去问三哥的姓名。
三哥勾了勾薄唇,邪魅一笑:“在下,游紫阡。”
那女子竟扶额昏了过去。
这边亦有男子来问我姓名,不过都被大嫂以带面纱为由挡了回去:帝京的女子若蒙面,便是未到婚龄或是不想谈婚论嫁。
“那刚刚我见许多女子将面纱拿下是为何?”
“还不是三弟惹得,”大嫂竟然有些自得之意,“如此仙姿的二人竟奴家的弟弟妹妹,真是三生有幸。”
……
这时,一个黄门向我二人一拜:“游夫人,四小姐,请随杂家进宫。”
我抬头看向那镶满黄金的宫门,还有门后深红的宫墙,鳞次栉比的宫殿,心突突地跳起来。
“妹妹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可是紧张了?”大嫂关切地问道。
我并未觉得紧张啊,不过我与三哥素来心灵相通,莫非是……三哥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