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巨响,金丝楠木的桌案连着上面价值连城的文房四宝,被主人毫不留恋地全部扫落在地面上,碎裂破碎成了一堆无用的垃圾。
“该死的,他凭什么让母妃降级,这么多年的陪伴,便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吗!“
纳兰明秀派來的人告诉段锦容要冷静,要从容,要忍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对段穆恒恭敬孝顺,可惜的是,自从纳兰明秀从皇贵妃位落到了贵妃位后,被众人异样的眼光或者是自己心里的不忿逼疯了的段锦容,再也无法重拾从前那般贤王的样子了。
段锦容恨毒了段穆恒如此不给他面子,段锦睿明明下落不明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不论是身份,资历,才能,还是名望,他自问比起那些兄弟们,独占鳌头。
而现在,段穆恒的态度明摆着告诉他,沒有考虑过将他名正言顺地扶上储君的位置。
段锦容不敢去质问段穆恒,他也不敢,他知道自己当时做的事情必定留下了首尾,他现在也不在乎皇帝的人能够查出多少,他期望皇帝的心腹兵力暂时陷在京外,因为,他已经决定用另一个方式让天下人重新崇敬他,拜服在他脚下,成王败寇,只要他逼宫成功,他便是史书的书写者。
这样想着,段锦容的眼睛眯起,下首扫去:“眼看着父皇被奸佞迷惑,作为臣子,我们要做的是报效皇恩,清君侧!“
清君侧三个字,一字一顿,字字震耳,声声荡魂。
以穆无疚为首的众多谋士,还有这几日暗中联络下的有大用处的关键位置的官员,他们双手垂在身侧,噤若寒蝉,一副沉默听不懂的样子。谁都不想要做那第一个响应段锦容的人,便是不得不支持他的现在。
心底嗤笑一声,段锦容的眼睛一个个地扫过他们:“本王沒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这已经是明确的通知了,根本便沒有了一丝遮挡情面的东西了,段锦容的意思很清楚明确,众人只能立誓效忠,要么活着拼搏一把,要么,现在便走不出这道门!
凛冽无形的杀机,在书房间纵横徘徊,有穿的单薄些的,甚至身子抖了一抖。
“下官誓死效忠王爷!“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承受住这压力的,站在中间靠后位置的一个官员,颤着声音喊道,打破了难以忍受的静寂。
有一就有二,只要有带头的,其他人自然也坚持不住了,心里对那个主动站出來的也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同情对方的傻瓜行为。
脸上带着笑模样,仿佛刚刚紧绷着身子尴尬不敢言语的人不是他们一般,人人话语神态间都带着对未來的憧憬,段锦容紧盯着手下的眼睛里,狠绝稍微减退,多了些满意,既然手下识趣,他自然也不能亏待,稍微透漏了些待到日后自会有所封赏的承诺,屋子中的人面上的神色更形恭敬,甚至有一个胆大地当场说谢主隆恩。段锦容笑了,又是他那迷惑人心的温柔浅笑,然后,手伸出去,穆无疚恭敬地上前,递给段锦容一卷小臂长短的卷轴,众人惑然不解,可是谁都不敢问。
卷轴展开,雪白的素面,映着烛火的光芒,却仿佛透着白玉的透彻纯净,有反应的快的,脑子聪明的,面上刷的一下失去了大半血色,越是如此,他们越是低垂了头,不敢让上首的段锦容看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今日來这里便是个错误,再想要改正,可是很难了。
“众位,既然大家都有心相助本王,本王也应承了众位不负,为了防止本王日后忘记,还是留评为证吧!“
段锦容将那卷素面的卷轴扔在了被扶起的桌案上,亲自磨墨,手劲儿圆缓自然,墨的清香在鼻端萦绕,倒是一方好墨,桌上的笔被拿起來,蘸满了浓稠的墨汁,笔走龙蛇,穆无疚三个字,排在了最开头的位置,这是要抛装引玉了。
人都走了,段锦容的指尖摩挲着未曾干涸的墨迹,哈哈大笑,终于再也不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仿佛,皇位已经唾手可得了。
段锦容颇为自得,便是段穆恒不想要他上位又怎么样?众望所归,大势所趋,这天下之主的位子,舍他其谁!
穆无疚的脚步一顿,灵敏的耳力,让他隐约听到了书房中熟悉的笑声。
唇角笑意盈盈,眼中凉薄无情,轻轻挥着折扇,只是一停顿的工夫,便接着迈起了步子。
段锦容,你高兴的太早了,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后的人,可沒有这么好掌控了,要说在场的人真的那么一心一意想要跟着段锦容做逼宫谋反的事情,那纯属扯淡,连他,都不看好自己的主子。
段锦容人前人后保持自己失落无奈的面貌,暗地里的动作却是加快了,柳菡萏手上有不少的毒药,他以前便觉得很是有用,但也只是小道而矣,而现在,换一个角度去想,却是制胜的关键了。
风寒夜冷,偌大的寝宫中明明铺满了地龙,缀满了明珠,仍然给人以这样一份孤单的感觉,精致的三脚香炉中慢慢地向外溢出一缕缕淡淡的馨香,段穆恒这几日心情不好,因为段锦睿的不知所踪,因为段锦容的不安分,因为朝堂中隐隐的暗潮汹涌,他年龄已经大了,不再能够像是年轻的时候轻轻松松地挽起长弓,射猎猛兽,不再是被周边小国敬仰惧怕的大朝君主,他现在看奏折,到了晚上的时候,不论点上多少盏明灯,便是比白昼还要清晰,仍然感觉两眼昏花,看不清楚。
这样的,出于自身才能够了解的一点点的变化,越发地让他开始心慌,他开始老了,而像极了皇后的纳兰明秀,她的存在,从以前的替身,成了现在扎眼的东西,他不再配的上那些还娇艳鲜丽的美人了,不是吗?
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在这短短几日间,全部冲击进了段穆恒的脑子中心脏中,想要再压下去,却是很难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