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越察觉到自己是情绪过于激动了。他垂下眼眸。遮掩住其中的情绪:“我是谁。不就是四皇子的帮手。利用你的恶人。”
苏陌素往前走近一步:“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除了是四皇子的亲信花清越。你还是谁。”
“你希望我是谁。”花清越已将内心的情绪平息下去。
他带着几分戏谑地抬起头看苏陌素:“苏姑娘莫不是对在下有了几分兴趣。要对在下來一番似曾相识的情景。”
苏陌素表情不变地盯着花清越的眼眸。想通过他的眼睛看到过往。
面前这男子眉目如画。确实俊美得无人可以出其左右。可他却沒有给她半点熟悉感。
她起了两次疑心。原因都仅仅是因为他的话。他提到了太多她不为人知的东西。
也许。每个皇子都有一套调查人的渠道吧。
苏陌素终于还是收回怀疑的目光:“是我认错人了。花大人。抱歉。”
“无妨。苏姑娘其实无需与在下这般客气。”花清越将那被掉包的药膏捏在手中。一边打量药膏。一边带着几分不经意地问苏陌素。“苏姑娘觉得四殿下如何。”
苏陌素冷冷地笑了一声:“花大人认为我会如何看四殿下呢。”
“想來是不如何。”花清越自己先笑出声來。“我多事了。方才不知怎的。就想起明月公主给你拉郎配來。若是苏姑娘对四殿下有心。倒也算是一桩良缘。”
苏陌素不快地坐回自己桌前:“都道女人的心才是六月的天。。娃娃脸。一会哭一会笑。花大人的心思也让人真是难以琢磨。”
“大人与我最初结怨。因的也是误会我觊觎四皇子吧。如今误解好不容易解开了。大人反而起了替我和四皇子做媒的心思。陌素也真是看不明白大人呢。”
那是因为比起三皇子。我更希望你选择的是四皇子。和我至少是同一战线。
花清越不知怎的。脑中就响起这句话來。他也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有些沒头沒脑。算不得什么好点子。可是。偏偏他就说出口了。
如今被苏陌素直指前后不一、心思善变。他倒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容易恼怒。他反而是耐下性子。存了几分哄苏陌素的心思:“是我错了。苏姑娘莫恼我。”
“还有你嫡姐那事。我也并非是刻意借助你去做什么。”为避免苏陌素再多想自己的身份。花清越解释的时候。索性是前因后果都说得十分详细。
“你也记得当日我们结下误会的事情。我跟在四皇子身边。见多了攀龙附凤、刻意结交皇子的女子。所以当日见到那天龙奇蝶香囊难免多想了几分。”
“之后各种事情加在一起。每次你都不是与三皇子正好遇上。就是与明月公主來往颇密。我难免有些多想。你且先别恼。听我全部说完。”
苏陌素给了花清越一个你太多想的眼神。倒也沒有打断对方。
花清越便接着解释道:“也是直到那日。你嫡姐那般欺凌你和你的姨娘。我才知道你的处境与其他世家那些巧计钻研的庶女完全不同。我也是那日方才知晓。一直是我误会你了。”
“在之后的事情。你也应该有所察觉。无论是跳崖之事。还是治伤之事。无论哪一桩。我都是带着歉意在补偿你。想帮你的。因此。这一次的也并沒有两样。”
花清越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也是真心想帮你看清楚你嫡姐的真面目。毕竟。一退再退也不是个办法。”
苏陌素听完花清越的解释。却是半晌沒有说话。她抿着唇。拿不准花清越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花清越后面的善意。她不是沒有察觉。只是。但凭一个误会产生的内疚。对方就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这才是让苏陌素反而不能相信的地方。
可他偏偏否认是故人。
自从回到京城。苏陌素觉得。她遇到的人和事逐渐越來越复杂。
前世。她在娘家时活得如娇花一般。从來不需要去费心分辨其他人的脸色。嫁人之后。虽然因这个性子而吃了亏。可也是被送到了老宅而已。在傅家老宅的时候。她仍然未曾投入心思去分析、结交他人。
如今。却是不同了。
苏陌素按着额头。就连知书和知画进來了也沒有察觉。
先开口的依然是知书:“小姐。花大人走了。”
苏陌素看着知书。想到那药膏。神色有些复杂:“已经走了。”
“小姐。花大人可细细诊断了你的手。他觉得如今伤情如何。”知书小心翼翼地捧起苏陌素的药。在唇边吹了又吹。才舀了一勺放到苏陌素的嘴边。
苏陌素沒有开口。她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黝黑的那碗药:“这是先前花大人留下的药方。”
知书点点头:“花大人今日是开了新方子吗。小姐把今日的还是先饮了。明日知书给您熬新药。”
说话间。知书就又端起了药碗。送到苏陌素的嘴边。
苏陌素把头偏开。问知画:“你去三皇子府上了。”
知画一脸迷茫地望着苏陌素。可知书那边却传來药碗响动的声音。
苏陌素回过头。见知书端着药碗的手有些发抖。
这个丫鬟。鲜少有这般不镇定的时候。
苏陌素已经明白过來:“是你去了。”
她沒有再用问的语气。而是笃定的说道。
知书放下药碗。跪下身去:“小姐。知书错了。知书只是想帮小姐。”
“那日知书去换信。却发现换回的信是错的。那封信里面只有一张白纸。空空如也。知书想将原信再拿回來。便跟在四儿身后。”
知书说到此处的时候。语气中有些难掩的激动:“小姐。我看到了大小姐在做的东西。那柄弓箭。跟其他人的都不同。我想大小姐让雪盏一直守着的。就是那个。”
苏陌素从來沒有见过知书脸上的神情如此飞扬。虽然她的心情很沉重。可知书的心情看上去很好。
知书继续同苏陌素禀报:“那夜。我其实沒有回苏府。我一直跟在四儿身后。看他将弓箭带去了哪里。又偷听他与那处的人有何暗号。”
“原來那弓箭还算是头一把成品。大小姐制成此弓后。将那做弓的铁匠都给囚了。小姐。我还看到了二皇子出入那处。”
苏陌素沒有打断知书。任由她径直说下去。可是越听。她心中却越是有些沉重。
知书机灵、知画率性。这两个丫鬟。苏陌素一直刻意保持二人的不同。她对待知书多是赞赏。对待知画多是纵容。原以为这样的两个丫鬟定能和平共处。一直好好呆在自己身边。可直到今日。苏陌素才知道。她仍然是相错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无论是小姐之间。还是丫鬟之间。
知书和知画一直在视对方做对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知书是听三殿下身边的人同知画说起。三殿下最近颇为烦恼的原因。知书才斗胆替小姐向三殿下献计的。”知书说到此处。已经她所作的事情全盘托出。
可在知书心里。却还有一番想法。她重重地朝苏陌素磕了几个头:“小姐。知书知道你会恼知书先斩后奏的行径。可是知书并不后悔所作的这一切。”
“因为知书不希望小姐回到平城最初的那些日子。不想小姐回到知书和知画刚到您身边时候的日子。您在身份上。死死被大小姐压制着。在其余方面。又被清浅小姐夺了风头。知书只希望小姐能够走出这个困境。知书希望小姐能从此过得比府上任何一个小姐都好。”
将心中的话一倒而出。知书心中一轻。虽然依然跪着。脸上神色却沒有多畏惧。
苏陌素望着近乎在邀功的知书。将目光转到知画身上:“你呢。你近日又在做些什么。”
知画噗通一声。跪下身去。神情却比知书要惶恐得多。
“小姐。小姐。”知画呐呐地喊了苏陌素几句。浑然沒有平日的直率妄为。
“知书已经说了她所做的。你就把你所做的也全部说出來吧。”苏陌素感觉到人十分疲惫。她叹口气。自己走向床边。
知书连忙站起身。替苏陌素将被子卷起放在身后。方便她靠着。
知画抬头看着知书的动作。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小姐。三皇子的侍卫说。三皇子很关心您。让我在遇到困难的身后。能先告诉他。”
“知画沒有背叛小姐。知画什么都沒有说。只是三殿下问了次小姐的伤势。在这一点上。我沒有隐瞒三殿下。”
苏陌素按着额头问道:“所以那药膏是你拿出去的。”
听到药膏。知书猛然抬头。锐利地看向知画:“药膏不是一直在我那。”
知画的头更低了。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是。三殿下问过小姐伤势后。殿下府上就來人向我要小姐的药膏。对方说是带去宫中找太医看看。如有必要。可以加些名贵的药材进去。”
苏陌素有些无力地靠在身后的被子上。她这一世。她一直放纵着两个丫鬟的天性。赞赏知书的聪慧。欣赏知画的坦率。她以为她今生不会再像前世一样。被伤的一刀是从身边人开始划开。但她仍然是错了。
这世上。根本就沒有破不开的城墙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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