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幕回忆，如同身临其境般在脑海中清晰浮现。透过花怡的双眼，黑音几乎经历了她所经历的一切。
从懵懂无知，到痛彻心扉，从无忧无虑，到满心疮痍。
甚至，就连花怡心中的恐惧与愤怒，他都可以清楚地感受。
一直以来，黑音所听到的都是关于异族不好的言论。有说他们粗鲁无常的，也有说他们想要侵占人族领土的。然而，他却从没想过人类也会对异族如此不公。
好比花怡回忆中的那个片段。
所谓的侵略，只是狐族居住在一片不起眼的山林里。所谓的庇护，其实就是单方面的威胁和镇压。
一时间，黑音迷茫的不知孰是孰非。
“花怡，你在吗？”黑音问。
“在。”
光芒闪过，黑音身形一滞，周身的束缚顿时消失。
花怡窈窕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眼前。她气息虚弱，脸色悲伤得有些苍白。黑音看到这些片段的同时，花怡也是将这些惨痛的记忆再次回忆一遍，其心情可想而知。
“你还好吧。”
见对方面无血色，黑音有些担心。
“没关系，这些记忆我每天都会梦到，已经习惯了。”花怡抿了抿嘴，笑得十分牵强：“而且你所看到的，仅仅是我们这一支部族的状况，与整个狐族相比，只能算是是冰山一角而已。”
“是么…”黑音语塞。
人类与异族，就像两块彼此排斥的磁铁，似乎永远不会有平静拥抱的那一天。
“这些事情也非你所为，你不要多想。而且我让你看到这些，也不是为了要责备你。”花怡仿佛看穿了黑音的心思，开口劝解道。
“那是为了什么？”黑音听出了其话中的含义。
“是为了让你死的明白些。”
花怡冷声说道，旋即侧过身去，只留下一个苦涩而又生硬的笑容：“对不起，黑音。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我一定不会选择是你，只可惜现在为时已晚，那位大人很喜欢你的这具躯体。”
“死？”
黑音一怔，不过片刻之后便平静下来，无奈的耸耸肩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解释解释。什么选择不选择的，还有那位大人又是谁呢？”
“你不害怕么？”花怡惊讶。
“有什么好怕的，人总有一死嘛。”黑音撇撇嘴，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而且我知道你是不会害我的。”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花怡神情顿时暗淡下来：“我与你非亲非故，只不过认识了一个多月而已，何况你又是最可恶的人类，我为什么不会害你。为了整个狐族的未来，即使再艰难的事情我也会去做。”
“那你说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吧。”黑音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争论，将话锋又引回到之前所说，脸上依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表情。
“真是傻兮兮的。”花怡小声嘀咕了一句，神色一变，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解释。
良久，女子长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或许是因为愤怒的关系，在花楹被带走之后，我修炼的速度突飞猛进，仅仅四年时间，便突破到了灵力者的境界。这对我们这支小部族来说是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虽然仍生活在那些人类的阴影下，但是族长还是为我举行了庆贺的仪式，因为我让族人们看到了希望。”
“仪式过程中，族长将部族的圣物赐予了我，也正因为这枚圣物，我遇到了那位大人。”
“他是什么人？”黑音打断问道。
“夜族！”
听到夜族这个名字，黑音心情瞬间冰凉到底。
夜族，正是三千多年前，将整座大陆搅得天翻地覆的种族！
当时之战可以说是生灵涂炭。即使几大种族联手也没能将其完全除尽，最后只好凭借人族和羽族强者合力将其封印在大陆的某个角落，没想到此刻竟会听到有关夜族的消息。
“怎么会是夜族。”黑音问。
“因为我们部族的圣物正是出自那位大人之手，而他也在圣物上做了一些手脚，因此才会有所联系。不过这种联系只有到达灵力者境界的人才能激活。”花怡淡淡道。
“然后呢？夜族又和狐族有什么关系。”黑音又问。
闻言，花怡神色陡然一凛。
“他教给我许多修炼的知识，让我在十年之内突破到灵力者三阶的境界，然后又帮助我逃出了村子。作为代价，我需要在秘境出现的时候，来到喀隆山脉帮他找到合适的躯体。”
胡阿姨顿了顿，继续道：“然后，他可以利用秘境，将灵魂透过圣物转移到这具躯体上，从而达到在人类世界复活的目的。之后，他便会从外面将夜族的封印除去，这样一来，整个夜族便会卷土重来。”
“不行！”
黑音怒喝，伸手按住了花怡的肩膀：“难道你没听说过三族大战的时候有多悲惨吗？如果夜族重回这片土地，一定会比之前更加肆虐！”
“所以呢？”花怡突然仰起头反问道，在她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所以，我们狐族就要继续忍受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吗？所以，人类就可以随意镇压我的族人们么？所以，花楹就应该替我去遭受这一切吗！”
！！
一连串的质问，让黑音哑口无言。
看着花怡姣好的面容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再回想起之前看到过的回忆，黑音忽然有种莫名的愤怒感觉。如果换了自己，或许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不，是一定会做同样的选择。
“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忽然，花怡扑到了黑音怀中，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
黑音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女子如此亲近。
感受着怀中微微颤动的娇躯，还有那体温与幽香，黑音却没有一丝亵渎的想法。
“对不起，黑音。”花怡额头抵在黑音胸口，弱声抽泣着。
黑音没有安慰，只是静静的让她依靠，良久，才吸了一口气，眼神陡然郑重起来。
“虽然很同情你的遭遇，也觉得你做的没有错。但是我不会让你这样做。”黑音平视前方，一字一句道：“至于狐族的事情，一定会有转机。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可以立誓，一定会尽全力为狐族讨回公道。”
话音刚落，黑音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感觉。
这感觉十分熟悉，正与刚踏入巨塔时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样。那时候黑音并不知道秘境的详情，还以为是对危险的本能反应。此时此刻，他却再清楚不过。
这是忌惮，对花怡口中那位大人的忌惮。
对夜族的忌惮！
一阵凛风刮过，将黑音思绪抽离开来。温度并没有下降多少，可黑音心底却升起了一抹寒意。寒意冰冷入骨，如同针一般扎在了骨骼之间。
“呵呵呵，说的不错，只可惜毫无意义。”
空旷的白色空间突然传来一个细腻的声音。如同温润的玉石，让人心旷神怡。可黑音却知道，这声音的主人便是传说中的夜族。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说的算，既然来了，还藏头露尾的干嘛！”黑音毫无惧意的道。
“好，就让你看到本尊！”说着，不远处突然挂起了一阵白色漩涡。一条条灵气不断旋转凝结，最后化成了人的模样。
只是看到那人的样貌时，黑音却打心底厌恶起来。
这分明就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
他伛偻这身子，只有花怡肩膀那么高。浑身干瘦如柴，几乎是一副皮包着骨头。头发有些蓬乱，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皱纹，就像是干了的牛皮一样。
很难想象，刚才那副悦耳的声音是从这具躯体中发出来的。
“呵呵呵，被本尊的样子吓了一跳吧。”那人咧嘴一笑，连一颗牙齿也没有：“没办法，这是我当初留在秘境里的一缕残魂，只能保持原本的样子。不过我现在的躯体倒是蛮年轻的，也就和你差不多年纪。”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黑音戒备起来。
“呵呵呵，不怪你。我的能力那么深奥，像你这般年纪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玄妙之处。”那人呵呵一笑，竟是把黑音的话当成一种赞美。
“能力？”
“没错，本尊的能力名为涅槃，每次死亡之后都可以重获新生！”那人苍老的手臂微微抬起，似乎是在做摊举的动作，只可惜这幅身体太过干枯，动作根本无法到位。
“那你要我的身躯有什么用？”黑音疑问。
“呵呵呵，以本尊的能力，灵魂可以离体而活，只要残魂侵入你的身体，便可将你的神识磨灭，完全占有你的躯体。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呢？”声音依旧好听。
“那你随便找一个人不就行了？”黑音不屑。
“且，灵魂虽然可以完全转移过来，但是肉身的强度却无法继承。所以，本尊要选择一副既有潜力又有实力的身躯，否则的话，岂不是自掘坟墓！”
那人声音有些不耐烦，枯老的身体也渐渐颤动起来。
“确实不错！”那人忽然笑出了声：“从你进入到巨塔的一瞬间，本尊便感觉到了。花怡，你这具躯体找的很好，待我族复兴之时，必定让你们狐族扬眉吐气，再也不受其它族类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