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很暖和,张以学着胡三脱帽作揖见礼,周掌柜示意他们坐下,吩咐仆人上茶。
“周大掌柜连夜唤我等前来,是否账目不妥?”胡三性子急,心里藏不住事,一坐下就想确认自己的疑惑。
“哦,胡家兄弟误会了,账目没有不妥”。周掌柜马上否认了是账目的事,然后目光移过胡三,上下打量坐在他身旁的张以。“不知这位小哥儿怎么称呼?”他又问道。
“这是我妹子夫家小叔子。”胡三确定不是账目的问题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忙按照张以之前交代的回答。只要账目没事,其他的事情都相对不重要了。“小叔子见的生人少,短言语,望周大掌柜见谅。”
“不妨事的,是这样,急着叫你们来,是有事相求”周兴忙说。
“周大掌柜客气,有用我等之处,敢不从命”胡三忙起身作揖,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他想不到周大掌柜这样的人会求他这个山民猎户办事。
“那就直说了,我是想你们帮周家货栈再跑一次虾子渠,你们这次将回门谷的货送过来,虾子渠还有两河寨,茶棚滩的货还没着落,我想你们帮忙跑一趟”说完看着两人,等两人表态。
胡三没想到是这个请求,他自己倒不是什么问题,可关键是刘家小叔子能不能答应,他明显有些犹豫,转过头望向张以,迟迟不敢表态。
“哦,你们今天送的货,我要货栈给你们加两成价,这两成是你们的行船费,两河寨连同茶棚滩我派大船给你们,一样算你们两成,账房另加三十贯,如果不满意,你们可以说说你们想法”周掌柜有些着急,看到两人不说话,马上补充说道。
胡三看到张以摇了摇头,他本来黝黑的脸庞变成了酱紫,他羞愧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如果是他能做到的事,他不要报酬都会毫不犹豫去做,没想到人家给的条件这么好,张以却还是不答应。
张以之所以摇头,是他本来就没准备去,不是条件满不满足的问题。他都根本不知道一文和一贯是什么概念。
坐在上首的周老员外这时“哼”了一声,鼻音很重,“算了,兴儿,还是再想其他办法吧”说完起身朝内室走去。
看到老父回到里屋,周掌柜起身作揖后说道:“两位勿怪,家父早间是从两河寨出来的,从走虾子河的老账房走后,老父啷个着急,两位见谅!”
胡三也跟着起身,他觉得他没脸再呆下去,他忙告辞出门,根本没理会跟在身后的张以,回到客栈闷头就睡了。
翌日,核价,对数,归仓又有条不紊的进行,张以似乎对昨天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和周兴很仔细对着数,胡三却离他们远远的。今天核价归仓增加了人,老管家也过来帮忙了,说是老员外派来的。胡三脸上更难看,那是人家想把他们早点打发走啊。
晌午刚过,所有的货盘清了,钱货两清,一小箱银子和一袋子铜钱,张以帮着计数时基本明白了大宋的钱制,官价一贯为一千文,即为一两银子,一两金子为十两银子,但实际交易一贯为八百文。这次的货总货值为三百贯多一点,周家货栈另给他们六十贯,对于这两成的抽头,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属于张以,都不需要商量就将这袋银子塞给他,他看着刘刺,见刘刺点点头,他也就收了。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购置物品,主要是盐,布匹,铁器,还有大米和面粉,几乎用去了所有的钱,付钱之后,要商家送到客栈,然后分开各自买点小孩子的礼物,约好天黑前到客栈碰头。
张以首先想到小青小蓝,他买了一些笔墨纸砚,还买了《论语》《孟子》《山海经》几本书,买了两把看起来不错的刀给刘刺,一小壶酒给老爹,虽然他没见老爹喝酒,他想天冷喝点酒可以驱寒。
当张以把包裹袋递给刘刺时,刘刺有些迟疑,他笑笑“帮孩子买点纸笔文具”。刘刺才接过袋子,也不打开。
天黑前张以和刘刺回到客栈,刚进门,客栈掌柜在柜前告诉他们有人找,并顺手指了指。
“你们是胡三妹夫刘家兄弟?”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两人点点头,都没有说话,同时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人,等着那人看继续说话。
“头次听说山里有你们这等人,你们不觉得羞愧吗?”说话的人声音明显大了起来。
张以看清楚了,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还比较漂亮,头上两根大辫子扎成一个倒着的阿拉伯八字形状,中间还斜插着一只碧玉钗,鹅蛋脸的两边墨绿玉坠晃来晃去,红绸紧袄外套着一袭带斗篷的裘皮大氅,看着清爽干练。
刘刺有些莫名其妙,张以马上明白过来“大哥,你先回房间歇着,我回头过来,没事,可能认错人”张以马上对刘刺说。刘刺点头后回房,他显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想应付和他不相干的事。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到外面说”张以说着自己先走出客栈,女孩迟疑一下还是跟了出来,大街上很冷,天快黑了,行人也很少。张以还是一身的兽皮,翻皮帽下仍然只露出眼睛和鼻子。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周家货栈都亏本让你们走一趟,你们还嫌少,你们还有良心没有?”女孩显然很生气,大声质疑着对面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
猎户还是没有回答她的意思,还是看着她不出生声。
“你们也是山民,就不能想想别的山民?胡三哥都知道臊的慌,你刘家兄弟就不羞愧,阿翁没等你提条件,是不齿和你刘家兄弟瓜葛。你那点弯弯绕用错地方了......”女孩越说越来气,语速也越来越快,有点收不住的架势。
张以等了许久,女孩停了下来,他一句话没说,多年的修养告诉他,人在愤怒的时候千万不要和他争辩,他的涵养一直都很好,何况对方只是个丫头。
“气消了没有?”当小丫头半晌没出声后,张以很平和的问道,一句话倒把对方逗乐了。
“你到是好涵养”丫头怒极反笑。
“决定不去的是我,和我大哥无关,令到周家误会,我先致歉”说着揖了一礼。
张以不是没有考虑去虾子渠,当他看到周掌柜眼神的时候,他知道周家要求决没有那么简单,他惊世骇俗的到来迟早有人会追查,而他最担心的是牵连到老爹一家,没有万全之策,他不想冒险。他后来明白为什么射豹子要射眼睛,那是猎人为了的得到一张完整的皮。功夫不到家就老实呆着,别半盆水就想起波浪,老爹用行动告诉他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