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边露出一丝亮光的时候,宜芳城各个传来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号角声很短促,这是一般军营里集结大军的传讯,折可存昨晚一夜没有睡好,当亲卫端来热水洗漱的时候,他眼睛里布满血丝。
“大人,衙门的将军亲卫已经走了,只说是卯时要到州衙议事,以后每天如此,过时不候”亲卫在他洗脸的时候小声的说道,他之所以声音很低,是怕惹了自家大人不高兴。
“知道了”折可存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的答道,昨天晚上张以就将宜芳城战时军事条例送过来,上面也有明确的规定。
“保家卫国,誓死杀敌,风....”外面传来不同方向的喊声。
“外面什么声音?”折可存将外衣束紧,然后结果亲卫递过的披风。
“是西南军的升红龙旗”亲卫显然已经知道,这声音一早就开始了。
当折可存和折可求骑马经过柳鹏大军营盘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升旗仪式怔住了,不是声势,而是将士的看到龙旗升起时的虔诚。
“保家卫国,誓死杀敌.....”听到几百人一个声音,折可存带着血丝的眼睛似乎更加红了,看着周围一片厚厚的寒霜,折可存眉毛跳动了一下,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自己,这是将士真心的呼叫,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仪式,从将士的眼光中,他看到了一种宗教信仰狂热的执念,以前在平方腊的时候,他见过这种眼神,不过又好像有些不同,具体不同在那里,自己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来到衙门大堂的时候,折可存看到张以已经在和几个将领议事,这些将领看到自己的到来,明显都楞了一下,然后又转头看着站在大案后面的张以,似乎对于他们两兄弟的到来很意外。
“两位将军,既然来啦,就找个位置坐下,希望以后能准时”张以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为难,还从大案后走出来。
张以走到大堂中间,手里拿着一支比筷子长一点的小木棍挥舞着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先给大家说说河东路的情况”。
大案前面立着一块大木板,木板上面钉着一副大约三尺的河东路地图,上面有很多不同颜色的标注。
“完颜宗翰的四万中军围困太原,耶律余睹一万大军在蒙山驻扎,完颜活女三千骑兵扼守楼烦汾水渡口,完颜娄室带着两万女真精锐分三路已经突进到狐突山和蒙山之间,赛里带两万大军已经进入岢岚军直逼洪谷寨和飞鸢堡,出了西京道州府军,郭药师带着金军东路三万大军已经到达大同,这就是我们在河东路要面临的金军”张以的小木棍不断的在地图上滑动说道。
听到张以的介绍,折可存开始感到背后有冷汗冒出,从地图上就能直观的看到金军的两个口袋阵,而且还是一个大口袋套着一个小口袋,将整个河东路都套得死死的,他现在都迷迷糊糊自己是怎么跑出小口袋的。
同样冒冷汗的还有折可求,他的额头已经可以见到细密的汗水,抬头看看在场的将领,他居然看到了一个熟人,“贺喜”,他不是在河滨堡拒守的一个都虞候吗?没错,就是他啊,上次去府州经过河滨堡自己见过的,这家伙似乎很平静,还朝自己笑了笑。
“再看看我大宋的军队,府州,火山军,岢岚军,宁化军,代州已经丢失,大宋河东路边关已经不复存在,河东路的边军成了散兵游骑,对于金军不可能构成威胁了,这一点两位折将军认同否?”张以用小木棍敲着地图上的代州问道。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折可存折可求身上,折可求感觉到很尴尬,脸又涨得通红,折可存这时候却老神在在的点点头到“将军说的是实情”。
张以朝折可存点点头继续说道“太原府还有不到两万兵马,王禀发动全城抵抗才不至陷落,种师中十万西军已经钻到了狐突山和蒙山之间的小口袋中,还有姚古和张灏的五万人从东南朝太原日夜赶路,我宜芳城算上折家军有三万人马,这是河东路宋军的情况”。
折可求的冷汗又开始冒了,看到两军布置,这仗都不用打了,金军将太原变成了一个大熔炉,有多少就能熔多少,何况还有两个扎得紧紧的口袋,小口袋将成建制的军队打残,大口袋开始收割。
“种大人危矣!”折可求失声叫了出来,人也从椅子上弹跳着站起来。
大家再次将目光转移到折可求身上,折可求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讪讪的坐下。
“折将军稍安,这也是我将大家叫过来议事的原因,相信大家听了我刚才的介绍,都很清楚我们的现状,形势很艰难,金军只有完颜宗翰一个元帅,在河东路从容织网,守望相攻,然而我大宋军队一盘散沙,太原府是州府常驻兵马,折家军是边军听令枢密院,姚古隶属永兴军路回东京勤王自然听兵部或者皇上旨意,张灏是东京守备军,原就是五城兵马司的人马,种师中是西军,是为秦凤路抵御西夏大军的,奉的是勤王的圣旨东进,现在我大宋虽然和金人达成合约,但太原一日不交于金人,这河东路就一日不会停止杀戮”张以说着走到大案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顺便扫视了一遍堂下众人。
众人都很安静,眼睛都看着自己,连一向如枯木的折可存也似乎很紧张的看着自己,张以觉得很满意,放下茶杯接着说道“折将军刚才说种师中危矣,的确如此,为此我特意去见过这位经略大人,但人家听都不听就把我轰走啦,唉,可伶我十万西军将士,一个已经贵为经略相公的三品大员,居然枉顾十万大军性命,你们说这仗还用打妈?”
“种师中该杀”柳鹏突然从牙缝里冷冷的挤出一句话。
张以没有因为柳鹏的话受影响,但折可存和折可求心里就掀起惊涛骇浪,按照柳鹏的说法,种师中该杀,自己岂不是同样该杀,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张以昨晚的话,看来还真是张以不顾下面将士反对收留了自己。
“我们还有一天时间,到明天就会有金军到达宜芳城下,然后会越来越多,我不能明确会有多少,但我可以确定完颜娄室在结束太原外围战事后一定会来,那么我们要面对赛里和完颜娄室超过四万的大军,其中还有近两万真正的女真猛士”。张以重新用木棍指着地图上的宜芳城说道。
“如果是两天前,我会带着我的大军从秋水穿过晋宁军过大河回秦岭,但现在我改变了主意,不是因为种师中带着十万大军前来,我知道种师中不是完颜娄室一合之敌,估计最晚后天种师中兵败的消息就会传来,本候之所以留在河东路,是为了就张孝纯和王禀,我大宋的脊梁骨不多啊,他们居然为了我大宋子民不顾自己生死仕途,我大宋有几个人敢为了治下子民抗旨?唯张知府和王总管而已”张以用木棍击打着自己的掌心边说边在大堂踱步。
“大宋其他地方打乱仗本候不管,也管不了,但现在本候接管了宜芳城,就只能有一个声音,决不可令出多门,明白了吗?”张以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喊道,眼睛却冷冷的看着折可存。
“末将听令!”众人都不约而同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大案低头拱手喊道。
“末将听令”折可存和折可求虽然慢了半拍,但还是和其他人一样作揖喊道。
“好”张以将小木棍扔在大案上说了一声好。
“贺喜听令,将城中所有超过五丈的攒木在各个城墙上立起来,间隔不超过一丈,柳鹏将军会配合你在指定地方竖起这些大木桩”张以开始发军令。
“末将遵命”
“狄弛听令,将城中军械库的弩箭送到城头,八牛弩只布防在南北二门”
“末将听令”
“折可存折可求听令,在城外掘壕沟,以我军弩箭能覆盖的地方为最远距离,壕沟宽深都要超过两丈”
“末将...遵命”
“郭华听令,特务营分成日夜两组,无论哪里遇到危机,立即前往救援“
“末将听令”
“崔寻听令,尔负责所有军情汇总,分轻重缓急交与本候处置”
“末将听令”
“柳鹏听令,你负责大军守城,战时各守城军由你调度,有任何异常必须来报”
“末将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