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雨曾与项北在金沙城外的战狡营地中劫持过战狡头领,当时项北就心有疑虑,就算秦落雨历经九世修行,但对于这根本不属于九州的狼兽也太过熟悉了一些。
“这些战狡,原本是在不至之地的存在。”秦落雨曾经零零碎碎的透露过一些,但这次,她认真起来。
不至之地遵循着弱肉强食的准则,这些战狡即使不是最顶级的捕食者,但也从未向谁屈服过。尖牙利爪,搬山之力在不至之地那里倒也并不稀奇,但是像他们这样能把群体战力发挥到极致的生物并不多。
这和项北一直以来观察的结论一致,他追问秦落雨,“这些战狡头领总共有多少层级?”
一般人一定会被项北的这个问题搞的摸不清头脑,但是秦落雨却被这个问题问的眼前一亮,就算这小子以前做过杀手,但是能留意到这么精准的细节,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没想到你也发现了,这正是战狡有别于其他群居兽人的地方。战狡有着非常严苛的等级制度,每一个战斗团队里,都有顺位的两个头领。”
“顺位的两个头领?”这个说法让项北有些不解,不由得重复了一遍。
“是的,他们最小的战斗队十人一队,然后是五十人队,百人队,千人队,直到最大的万人队。每个建制下的战斗单元,都有大头领,这大头领明显异于别的成员。”
项北回想起那个深陷在耿二的精英小队精心布置的陷阱里时,依旧临危不乱,甚至靠牺牲坐骑,差点反败为胜,几乎靠一己之力全歼精英小队的狼骑小队头领。
“大头领会指定一位自己的接班人。”秦落雨也回忆起那场战斗,回忆着狼骑小队头领的强大战力,以及后续那些狼骑在失去头领的瞬间,束手无策时的慌乱。
“他们相信,战斗的力量来自于战狡先祖的嫡传。头领天生就比普通的战士更加勇猛,但是一旦成为头领,更会突然变得异常的强大和机智。”
项北显然有他自己的打算,接着问了一个更奇怪的问题,“那头领会指定他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么?”
“没有,其实就连头领选中的第二人也是除了头领外,无人知晓的存在。他和其他的狼骑战士没有任何区别,可一旦头领出事,那他就会立即获得头领的力量和睿智。承担起领军之责。”
这的确是战狡真正的可怕之处,他们不仅身型远超人类的战士,更可怕的,就是这严苛的驾驭之术,永远是一支箭头,一把砍刀,能把群体的战力发挥到极致。
而且这不选第三顺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大头领的优势远超第二人,可是如果再出现第三人,那么第二人和第三人一旦联合起来,这也会成为大头领头疼的事情。
“那就是说,我们只要把老大和老二一锅端了,就好办了?”项北有意无意的流露出自己的想法,想要看看秦落雨的反应。
“你这是异想天开!”
一向藐视天地的仙女,竟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态。因为她似乎隐约觉得,如果再不阻拦,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可能就会带着那些南郡最后不屈的战士们,一起走向覆灭。
看项北的表情似乎并未动摇,秦落雨竟然严肃的教训起他来,
“就算玉珠城内只剩两千多骑,按照十人一队计算,也要有两百个大头领,两百个顺位头领。就算甘降尘所言非虚,他们已经把这些战狡狼骑的补给切断数月,但是,想要瞬间除掉这四百狼骑头领,就算是神仙也办不到。”
“嗯。的确办不到。”项北的态度出乎意外,竟然温顺的认可了秦落雨的结论,这让秦落雨的激动不由得舒缓了许多。
可她疑惑的是,面前这小子的脸上,却依旧没有流露出改变主意的神色。那种心静如水,波澜不惊的平静,让秦落雨更觉项北的坚定。
项北沉寂了一会儿,看秦落雨态度也缓和下来,这才一板一眼的说道,“如果这些热血男儿不去拼命,我看不到他们还有什么出路。他们坚持的很辛苦,但是战场上,我没有看到过怜悯,只看到过实力。他们的实力,只能日渐式微,直到全军覆没。我有把握说服甘降尘,就是知道他一定也能看到这个结果。如果南郡的战狡狼骑全部推进到金沙,我相信金沙那边还没有做好准备。一旦大夏失守,则整个九州将不复存在。”
“可是,你让他们去对付坚城内的战狡狼骑,不更是让他们送死么?”原本被魔兽大军绕过了昆仑灵玉峰,秦落雨就有些自责,如今项北说出这样绝望的结局,更是她不能接受的,但即使如此,秦落雨却依旧不希望项北以卵击石。
“我们还有一个机会。秦落雨,你愿意为我们争取这个机会么?”少年看向仙女的眼睛中充满了期待,让秦落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心虚之下,脱口而出,
“小子,在外人面前,我从未置疑过你!”
突然,她又意识到这样的表述极为不妥。如果,季长安和甘降尘是外人,那她和项北算什么人?对了,应该算是同为界守的守界人吧。这样安慰自己一下,秦落雨脸颊上的绯红消退了一些,语气也从容了点,
“我有把握同时对付一、二十个狼骑头领。但是这些头领会带着一两百人的战狡狼骑发起冲锋,我说过,这才是他们最可怕的力量,我这九世的修行可以不要,但我不能保证……”
秦落雨如此开诚布公的坦白,让项北感到有些意外,他慌忙拦住秦落雨的话头,“秦落雨,其实我觉得喊你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前辈有点别扭。我还是按照你这第九世的年龄来看待你吧。我不会让你死,至少,不会让你死在我的面前。”
这句保证说的很是奇怪,可以理解为,项北誓要保秦落雨不死,或者项北会用自己的生命替秦落雨挡下危险,再或者,项北只是打算看到危险的时候,顾着自己逃跑就好,不忍心看着面前这位俏丽调皮的美人死去。
秦落雨假装转身眺望远方,心中却在细细的品味项北的最后一句话,这小子到底是哪个意思?不过以她的身份,又不好开口问他。
项北心中却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到秦落雨的答复后,已经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了,如今真的要反击玉珠城内的那些战狡狼骑,留给项北的时间并不多,一是要快,更重要的,是不能有片刻差池。
他再次找到季长安,确认了那些从金沙带出来的云雷都还在,看管云雷的勇士看到项北似乎在打云雷的主意,心中有些不满,晾了一下,就迅速又用布袋装了起来,
“长安大人,这可是金沙那个校尉给咱们的,弟兄们跟着您出生入死都没有任何怨言,可是要是这点买棺材的本都保不住,那弟兄们可是要寒心的啊。”
项北一拍胸脯,“大哥,我以北梁武威将军的名义起誓,这次战斗后,我能给你们再付双倍的酬劳,让你们得到双倍的云雷。”
显然刚才的阻拦已经让季长安很是不爽了,一听项北被逼的搬出了项胜将军的名号,季长安眼睛一瞪,吓得那个手下脖子一缩,想要避开,季长安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云雷,递给了项北,冲着其他手下大喊,
“弟兄们跟了我季某人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我季某人心中有数,在此先行谢过。但项北就是我的亲人,如果你们愿意信得过我季某人,就请相信我项北小兄弟,我愿以人头担保。”
这下其余的勇士们都不再吱声了,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默默地把各自的云雷掏了出来。项北认真检查过这些云雷,确认都完好无损,又还给众人,
“季叔叔,南郡的战狡狼骑还没有领教过云雷的厉害,接下来这一仗,这些云雷要起到关键的作用。”
“你只管吩咐就是。”
季长安听到项北想要去夺回玉珠城的想法时,也热血沸腾过一阵,毕竟自从这些魔兽大军从西北席卷而来时,人类的战士,平民,王公,权贵,无不四散奔逃如丧家之犬,任其屠戮如刀俎鱼肉。对季长安这样的战士来说,那是难以接受的屈辱。
项北当众提出要对城内的战狡狼骑发动反击时,这异想天开的想法,竟然让在场的众人全都看到了希望,季长安仿佛看到了那个十几年前含冤而死的武威将军再次站在自己面前。
季长安是一把锋利的战刀,他被收在刀鞘里太久了,他需要一个项北这样,能够重新让他展露锋芒的勇士。
项北也的确需要季长安这把快刀。按照下一步计划,项北带着季长安再次拜见了甘降尘。这位良策将军已经重新束好头发,找出了他的盔甲披挂整齐,虽然缺失的独臂让他的身影略显单薄,但是双眼中重放出渴望战斗的目光。
“玉珠城附近的人马正在集结,预计今晚可以集合完毕。”
“好,良策将军,那我们计划明晚就开始行动,今晚我还想请耿二带我和长安叔叔再去查探一下玉珠城的地形。”
耿二自然也乐于给项北带路。自三道一别,兄弟二人已经许久不见,恍如隔世。没想到能再次重逢,二人都激动不已。
但是耿二一直在听从调遣,集结人马,而项北也一直在忙于精心布置,兄弟二人说话的机会不多。趁着这次探城,二人终于能好好的聊上两句,耿二看着项北还带着那条火狐围巾,忍不住陷入了回忆。
“我离开的时候,把咱们的三道村一把火全烧了。”
“二哥,你还恨我么?”
“恨过,但是后来听说你寻仇霸都,并谣传你已丧命,我也就不再恨你了,只想着找霸都复仇。可惜一直没有找到他。”
“二哥,你放心,我也不会放过他的。”进入灵修之后,项北渐渐似乎看淡了以前在人世间的种种恩怨,但一提起霸都,和耿二一样,必须除之而后快。
兄弟二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和季长安一起,摸到了距离城墙最近的树林,在落日的余晖下,整个玉珠城没有一点生气,安静的如同一座死城。和别人的想法不同,项北反而觉得这坚固的城墙对战狡狼骑来说,反而是一种掣肘,原本他们最厉害的武器就是速度和力量,如今被城中的建筑分割,并不能形成大规模的冲锋。
反攻玉珠城的想法出现在项北的脑海中时,起初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细想之下,这才是解开当下困局的唯一途径,现在逐一安排之下,那些夺城的各个环节,就像是一个个精准的零件,开始逐渐安装到了一起,让项北越来越看到了希望。
玉珠城内的战狡们,你们是否能够料到,一直以来你们苦苦搜捕的人族勇士,那些在你们眼中如同小鼠一般只能躲在暗处偷袭的蝼蚁,这次,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你们明刀明枪的对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