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洵换了装、变了脸后,才飞快地赶到了暗骑营。果不其然,营门边的两名值夜守卫一见他来,便悄悄朝他使眼色。柳洵立即会意,不过仍旧满不在乎地朝他们笑了笑,绝丽的容颜在灯下却是别样的令人惊艳。
“你总算是来了!”柳洵才刚走到正殿,未及上前行礼,便听慕子归摆着张冰块脸说道。
“卑职因有事耽搁,所以来迟,还请掌事的恕罪!”柳洵见他面色不佳,便忙走上前朝他抱拳一揖。
“哦?昭王府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不立即来报,却称有事耽搁?不知是什么事情耽搁啊?”慕子归冷哼一声,显然对他的回答感到不满。
柳洵并不在意他不悦的面色,而是侃侃而答:“掌事大人有所不知,正是因为昭王府发生了诸多事情,所以卑职才要调查清楚方能行事。昨夜有刺客来袭,卑职并不知晓,是因为卑职跟踪外出的昭王爷直至清晨才回府。”
慕子归心觉他这话说得在理,只是觉得他此刻才来,实在是太过怠慢了。
柳洵好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不待他答话便又说道:“昨天天王爷用了晚膳后便假称歇息,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卑职瞧见王爷悄然出府,便一直尾随其后。卑职跟着他曲里拐弯地走了片刻,谁知到了地方后,王爷他竟是去了悦清馆。”
“悦清馆?!”慕子归对悦清馆也有所耳闻,听他这么一说,心绪极为复杂。
“这……谁曾料想那位王爷放着如花似玉的女子不爱,偏偏好这一口,这……不定他这病症,也与这偏爱有关。”柳洵一本正经地说着,心内却默默念佛,暗想着那位入了地府的王爷一定要原谅他的唐突。他虽算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他却极是怕鬼!
慕子归从未料到那位昭王爷竟然会好男风,先前他虽对皇上赏赐的丽妃有些冷淡,但面上还算过得去,偶尔也会在她院中歇息。不过听闻南巡事件之后,回到王府的他便从未再丽妃的院中歇下。对此,丽妃虽说没在皇上跟前抱怨,可他这样的举动却让皇上觉得不快,因此才会命暗骑营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谁料到他并非是不喜丽妃,而是不喜女子,若真如此,那么皇上应该便会对他放下心来。
柳洵见他若有所思,心内很是得意,暗想着自己果真是睿智聪颖,就这么三言两语就打消了这位年轻掌事的疑虑。为了让事情更为顺利,他便又说道:“其实王爷在此前也常去悦清馆,只是……卑职也是近来才知道那悦清馆到底是个什么去处,先前卑职还以为……只是聆歌听曲的雅居,可谁料到……”
“听闻昭王爷得了急症,连宫里头的太医都前去轮番诊治了?”慕子归的消息虽然灵通,却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是,卑职在悦清馆守了,清晨瞧见王爷出门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好,后来回到府中便不大好了。正巧宫里头来了人,请了太医前来诊治,谁知诸位太医轮番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瞧出王爷得的是什么病。”柳洵心知其意,便详细地将事情讲给他听了。
“嗯,事情我都知晓了,你且先回去吧,若有什么事情,我自会与你联络。”
其实昭王爷好男风之事对慕子归来说极为震撼,不过也让他松了口气。先前月咏以胡桃的身份卧底时,他还怕她与那位昭王爷擦出什么火花来。毕竟说起来,月咏容貌中上,身姿娉婷,若她是寻常女子的话,想必定会得诸多男子青睐。当时他也曾担忧,所在才会在追究事情进展缓慢时候建议更换人选。而今想想,实在是他多虑了。眼下他盘算了一下,既然那位昭王爷得到了重病,连太医都觉得束手无策,如此一来,那么他岂不是命不久矣?若真如此,倒是让少了一桩心事,也让暗骑营少了件差使。想来没了昭王爷这颗眼中钉,心情应会大好,那么他应是有机会替月咏说情,求放她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柳洵出了暗骑营后,心情异常的轻松,好在他昨晚回从布衣镇返回后眼见着天快亮,便到了悦清馆迷瞪了一小会儿。清晨从馆内出门之前,他便扮作了昭王的模样。若是那慕子归真的要追查,那他也不惧怕,毕竟他有着柳家祖传的摄心术,就算是真的要证人,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凡掌。
柳洵趁着天黑赶回王府,而且回去的时候肩上还扛了一个人,那人是他从路边捡来的叫花子。其实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机智到了极致,为了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王长女的下落,所以他决定让别人来假扮得了重病的昭王。他用摄心术让这叫花子说他所设定的话,用易容术把他扮成昭王的相貌,而且他会让他的病看上去越来越重,这样可以让的皇帝老儿安心,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柳洵的算盘不仅打得极好,而且演技更是高超。就这样,白天这叫花子躺在昭王爷的雕花大享受着貌美如花的丽妃的照顾,晚上就躺在床底下的软垫上睡得又香又沉。柳洵认为,这叫花子遇上了他,该得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呐?
而且事情果然如他所料,皇帝老儿听闻昭王爷卧床不起,而且病情每况愈下,于是放松了警惕,还时不时地猫哭耗子假慈悲派了太医前来探看。暗骑营那边,近来也有另外的事情要他去办,因此监视昭王的任务,便就此作罢。这新派的任务,说起来让他觉得有些为难,却又有些期待,不过,更让他觉得气愤,他愤怒的源头便来自于月咏。
自打月咏接了寻找芳铭下落的任务后,每日奔波劳累,却一直再未能见到那位美妇一面。仅仅是布衣镇,她已经去过不下数十遍,京城里头也几乎被她翻了个地朝天,却始终未有这芳铭的下落。月咏也曾打听到,在她之前,也曾有营使接过这项任务,除了寻到了芳铭的绣像外,也一直未有进展。
后来她寻到了京郊与云州交界的祈阳城,那里客商来往频繁,亦是自古以来的交通要塞。月咏在此逗留了三四日,才从姜国来的客商口中打听到姜国之事,也明白了朝廷要她寻找芳铭下落的原因。
回到了京城后,她便前往暗骑营将此事原委告知了慕子归。月咏的手段,慕子归是一向知晓的。比起别的营使,她更能融入到了寻常人的生活中,因此更易于打探到鲜为人知的消息。对于姜国之事,想必早已了如指掌,只不过他不对暗骑营明说,便代表他有自己的打算。
月咏也是知晓圣意,因此她心生一计,决定打草惊蛇,引蛇出动。当然,她一个人唱独角戏自是无法成功,所以还须得一个人来配合。于是她便去求慕子归,给她分派个人来使唤使唤。所以,这被使唤的人,也便是最近没什么要紧任务的柳洵了。
起初柳洵听闻要加入搜寻芳铭这个任务的时候,心里还有那一点儿小激动,他暗想着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以权谋私了。至于谋私,自然有两重含义,一是可以与月咏一起共事,乃是他目前最大的心愿;二但是他可以名正言顺查探王长女的下落。这次能让他一举两得,还真得要感谢月咏举荐。
柳洵心花怒放地跟随月咏到了暗营骑昏暗而窄小的议事厅,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状等后月咏吩咐。自打胡桃离开王府之后,他跟前一直没有瞧得顺眼的姑娘可以。而今看着面前身材玲珑有致的月咏,他便忍不住想要窥探那红黑太极面具下的容颜。
月咏在议事厅方桌前站定,看着面前这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哥试图向她靠近,便悄然从袖中抽出短刃,蓦地往他胸前一抵。短刃寒峰冷冽,离他胸口只差微毫,柳洵故作惊讶地向后了两步,表情夸张地说道:“哎呀呀,姑娘找在下来,不是有事相商吗?为何却先动起粗来?”
“公子一向聪颖睿智,又怎会不知我意?”月咏最烦他这副慵懒的模样,说话间,但见锋利的短刃在她纤白的指间翻飞,室内可见寒光凌冽,闪人眼目。
柳洵见她眸中寒光堪与她手中的刀光相媲美,因此连忙向后退了两步,眯眼笑着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月咏姑娘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好吧,方才你也都听见了,掌事的让你协助我,换句话说,也就是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没有拒绝的权利。”月咏心知不能给他好脸,所以便态度强硬地发了话。
“呃……话虽如此,但也要看是姑娘让我做什么。万一姑娘让我做我力所不能及的事,那岂不是强人所难吗?”虽然还没有听她说要求,柳洵便预感不妙。
一想到自己的计划,月咏便忍不住勾起唇角,笑容灿烂地看向他:“公子放心,我自不会令你为难,也绝不会让公子涉险。”
“哦,既然姑娘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听出了月咏语带笑意,莫名地让他觉得心里头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