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的名字由月咏口中说出的时候,柳洵先是一惊,他侧首看了看她,心头涌上一股久违了的暖流。自打上次在桃林她唤过这个名字后,她再没有这么称呼过他,现下听在耳中,却是别样的亲切。他胸腔的那颗心,因她这声轻唤而猛烈地跳个不停。
月咏瞥见他讶异的神色,这才意识到方才竟叫了他的表字。这个名字,打从那天起,她一直牢牢记在心里,也曾无数次演练着该如何自然地说出这名字。而今不自觉地唤出,也让她心头一惊。为了掩饰心内的尴尬,她又忙说道:“其实择日不如撞日,打今儿起就放你三日假回去看看吧。”
“不必了!”柳洵避开她投来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答道。
“为什么?听说你父亲抱病在身,你这为人子的,不该回去瞧瞧略尽孝道?”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若是被人发现我们溜出来,想必宫里头会乱成一团吧?为够惹下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还是快些赶回去才好。”柳洵并不答话,而是很快地转移了话题。
“要回你回吧,我还要在外头逛逛!”
月咏将头一偏,心头的郁气瞬间被他挑了起来,说完她便负手大步地向前走去。其实柳尚书的府邸她也是知晓的,只是对这里的道路并不熟悉。从今早出宫到现在,她听到了极为重要的消息,在心里也做下了打算——她要派柳洵出征。不过,这得先征得兵部尚书柳鸿的同意。
月咏在前头疾步而行,柳洵则面色阴郁地紧跟其后。他心知有时候她很是任性,不过他不希望她的任性给她带来不利。现在,名义上他是她的护卫,也是教授她知识的先生,他必须不能让她做任何出格的举动,否则一直虎视眈眈的苏重幕必会挑刺让他调离王宫,到那时候,孤身一人的她将要如何面对深宫中的重重险恶?他不放心留她一人,所以他唯有小心谨慎。
走了不多时,柳洵才发现有些不妙,这走着走着,不正是朝柳府所在的方向去的吗?
“你是要做什么?”他上前扯住她的袍袖,长眉紧拧。
“自然是替你去府上瞧瞧喽!想来柳尚书乃肱骨之臣,他病了,难道我不该前去探望?”月咏边说边加快了步伐,她觉得柳洵的态度有些问题。想他在外奔波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归国,却一直不回府,这里面想必是有什么内情。
“不必了,那是我的家事,不需要你操心。”柳洵自不愿她前去府中,也不愿回去面对父亲。
“对你来说是家事,可对我来说,却是国事!”月咏压低了声音厉声反驳。
“可……不好,快跟我来!”柳洵余光瞥见一顶蓝衣小轿自不远处行来,连忙扯着月咏躲到了旁边的小巷中。
月咏冷不丁被他拽入逼仄的巷中,忍不住开口抱怨,却被他抬手捂住了朱唇。
“嘘,好像是苏小狐狸的轿子朝这边来了。”他见月咏奋力反抗,便忙低声解释道。
被他掩住口的月咏大眼一瞪,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若真如他所说,这苏狐狸应是朝柳府去的,他此时前来,难道是请有恙在身的柳鸿带病出征?
“他来得正好……”
心中早有了打算的月咏并不惧怕苏重幕,挣开柳洵的手正欲往巷口走去,谁知却被柳洵扯住手腕猛地往回一拉,出其不意地被他俯头吻住了唇。顷刻间,她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傻愣愣地立于原地,任由柳洵攻城略地。
待到苏重幕的轿子晃晃悠悠而过,柳洵这才放开了她。
“你……你刚才干嘛?竟敢……真是胆大包天!”涨红了脸的月咏显然不如柳洵淡定,他刚一放手,她便语无伦次地低声呵斥。只是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没有勇气对上他的眼眸。
“自然是你轻举妄动而被人发现,而且方才那样就算被人发现了,也以为……以为是作风大胆的情人罢了。”柳洵抱肩朝她悠然一笑,表情轻佻地说道。
“作风大胆的情人?你……是什么时候眼瞎了的?”月咏面红耳赤地指着自己一身男装说道:“我一身男子打扮,哪里像是……这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岂不是会吸引别人驻足?”
“娘……你过来瞧瞧,这里有两个男人在玩亲亲!”月咏正说着,忽听见巷尾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孩童指着他们奶声奶气地说道。
“完了!”
月咏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柳洵奔出了逼仄的小巷。她脚下生风一般扯了柳洵跑出好远,引得过往的路人纷纷注目。直到奔到了一处僻静无人处,月咏这才停了下来。
“方才你拉着我一路狂奔,好像也挺吸引人的。在他们的眼中,一个男子拉着另一个男子的手飞奔,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柳洵瞥了一眼她拉着自己的手,好整以暇地问道。
“反正他们看不见我们的脸面,无所谓!”月咏被他这么一点,心里头觉得很是尴尬,但还是佯装镇定地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柳洵心知那苏小狐狸前去柳府的原因,所以他现今心情很是不好,然而在月咏面前却只能故作轻松。
月咏原本想去柳府看看,可经由方才那么一闹,让她失了兴致。若是她执意要去柳府,说不定会碰上刚才那个孩童,到时候她的脸面要往哪搁才好?所以今日还是先罢了,改日再过去探望也不迟。
“月咏!”她正抬脚要走,却被柳洵扯住了衣袖,只低低一声轻唤,便让她失了神。她觉得大事不妙,对于柳洵,她实在是太过依赖了。
见她回身相看,柳洵深深地看入她的眼眸,语意深沉地说道:“若是可以,我愿意给你当一辈子的护卫。”
月咏身形一滞,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轻声道:“你能如此想,我很是感激。”
接下来的话,她却不愿说出口,说不定他会极力反对,在这当口,她不想听到他的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