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洵听月咏提及往事,心头暗觉不妙。他悄然瞄了她一眼,见她面上带笑,只是这笑容让他心里头发毛。想当年他父亲虽不在京都吉熵,但离京之前早已嘱咐过他,甚至还留了半截调兵的虎符。也正是那半截虎符让他在临危之际派上用场,用此调动京中柳家麾下的上百骑兵,由他领头一路杀出重围入了王宫。后又寻到云绰长公主,得到她手中调令,与羽林军来个里应外合,总算是拖延了不少时间,等到了父亲所派的援军赶来。现今想想,他仍是有种劫后余生之感。不过对于云绰长公主,他是有护主之心,却无救美之意。依他乖张的性子,怎么会对她那种娇生惯养而又工于心计的女子感兴趣呢?她的那些小心机,很上不了台面,深得她的母后李氏真传。
“本宫这正问你话呢,你倒是神游方外去了。”月咏见他半天不回应,抬眼一瞧,见他却拧眉沉思,心中的酸气儿便忍不住往外冒。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后,柳洵朝她勾唇一笑,又见房内无人,便走上前揽住了她的纤腰,凑向她清丽的面庞轻声道:“我怎么说这房内一股子酸味,原来是殿下打翻了醋坛子。”
月咏面色涨红,抬手往他腰间狠狠一拧:“本宫才不屑吃你的飞醋!”
“殿下这么说,微臣可是会伤心呐!”说完,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捂着胸口作捧心状。
“就你这么个风流浪荡的公子哥,竟还会被情所伤?想当年你在天朝时不知伤了多少勾栏院姑娘的心呢!”月咏抬手轻拍了下他的胸口,将头一偏,半开玩笑地说道。
“想来是殿下误会了,那时候我之所以出入花街柳巷,可是为了寻到殿下您的下落。当初要知道您早已自投罗网到了昭王府,哪还用得着微臣费这么多心思?”说到这里,他手上略一用力,将她拥入了怀中,声音越发的低微:“那时候虽是无心,但确是伤到了你,是我的不是。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儿伤害了。”
月咏未料他开开玩笑便动了真格,他这突兀的举动、突兀的话语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这是该继续跟他开玩笑,还是该转变心情陪他玩深情呢?他方才还说她误会,这他这种撩拨人的方式,一看就知道是深谙情场的浪荡公子哥。
虽是心内如此作想,但毫无意外地,月咏心跳加快,呼吸也有些不太顺畅。她抬手搂上他的背,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室书墨香气氤氲,晚春的风由窗而入,将这书墨香拂得满屋游荡,就仿佛房内二人悸动暧昧的情愫,在彼此体内随着血液流淌,身体的四肢百骸,皆游荡着温情暧昧。
午后,国子监的四位博士被羽林军统领梁荣波接入了王宫之内。而今月咏算是初步掌管了宫内事务,所以很多事情再不必让人向宫外的苏重幕报备。对于这四位国子监的博士,月咏早有了安排,她是打算请这四位博士陪同她前去朝堂。虽说依他们的身份,在朝堂并无立足之地,可若仅是听她宣布出征要事,也勉强说得过去。他们不能议政,但却未有明文规定不能听政。毕竟身为国子监的博士,平素教授的皆是未来的国之栋梁,这影响力自是不小。届时若是朝堂之上那苏小狐狸有什么过激之言时,也好让他有所顾忌。正如柳洵所言,苏家伪善爱面子,那么她便要取其弱点而攻之,看他还敢不敢恃才傲物,不把她这公主放在眼里!
四位博士入宫之后,月咏当然是不会向他们明说她的意图,她是打算赶鸭子上架,无需他们做足准备。明早这一出戏,只须她一个人粉墨登场便可。
这日午后,月咏极为谦虚地向四位博士请教了方方面面的问题。从天文到地理,从政治到民生,最后便聊到了月咏准备已久的兵法之上。不过兵法未讲多久,便快到了用晚膳时间。月咏体恤几位上了年纪的博士久坐不适,便提议要带他们逛逛王宫的御花园。
这几位博士承蒙公主殿下盛情相邀,也又对园中的奇花异草觉得好奇,毕竟像他们这等人入宫的机会是屈指可数,因此自是欣然前往。
月咏身为公主,逛园子时自是要护卫随同,这陪同之人当然是非柳洵莫属。
一行人陪着月咏逛园子逛的兴致大发,有个年长的博士竟应景吟了几句诗。月咏对这种风雅之举并不反感,却也不太热衷,总觉得以她这般性子附庸风雅实在是不在合适。
倒是柳洵了解她的心思,趁着那几人吟诗作赋的时候提到了源州的珍珠梅乃是姜国梅花之最。
月咏侧目瞥了他一眼,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她正想着要如何将话题转叛军向朝廷下战帖之事,恰巧他在此时说了这么一句。于是她便接过话题说道:“源州的珍珠梅,只怕本宫暂时无缘亲见了,现下叛军占据了源州以北,听闻近来十分嚣张。不久前,前线接到了他们所下的战帖,如今柳尚书伤病缠身,不宜领兵征战,可见朝廷现今有了相才,而缺将才呀!”
听闻月咏说起叛军之事,其中一位年纪稍轻的博士悄然瞥了柳洵一眼,上前朝月咏抱拳一揖,说道:“其实若论起将才,殿下跟前可不就有一位么?”
不待月咏答话,另一位花白胡子的博士抬手轻捻胡须,笑得一脸慈祥:“启禀殿下,姜贤弟方才所言甚是,所谓虎父无犬子,殿下跟前的柳护卫不仅有勇有谋、武艺高强,亦是通晓摆兵布阵,早年也曾随柳大人在军中行走。前些年叛军趁乱攻入王宫时,便多亏了柳护卫大义护主,领兵入宫以寡敌众,将上万叛军赶出了京都。”
月咏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跟在身侧的柳洵,随即讶异地接口说道:“哦?没想到柳护卫竟有此等辉煌事迹,先前本宫倒是不曾听他提起过。”
不待几位博士夸赞,柳洵忙谦逊地说道:“是诸位博士谬赞了,那些不过是微臣应尽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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