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宴席刚散,众臣已三三两两地离去,宫中的守卫也即将换班,因此当下并无人及时前来救驾。不过月咏倒极是冷静,她武功一向不俗,足以招架这黑衣人的攻击。尚未与他过上十招,便见羽林军统领梁荣波手持长剑匆忙赶来。
月咏见状,倒也不逞强,只冷冷地丢了一句“留活口”便收了软剑。
此时宫内守卫也纷纷赶了过来,迅速地将那名黑衣人包围。
“陛下,您没事吧?”梁荣波见那黑衣人已是瓮中之鳖,便忙上前探看月咏的状况。
“无碍,你且先对付那名刺客吧,他的武艺,并不在你之下!”月咏淡淡地说着,复又补上一句:“小心他手中的剑,有毒!”
她话音刚落,强忍着左手肘剧痛的苏重幕走上前,目光紧盯着她被剑锋划出一道口子的右肩。但见如雪的肌肤上那道浅浅的伤痕紫中透黑,显然是中毒的征兆。
“来人,宣太医!”他边说边上前扶住了月咏,一双浓眉紧皱。
他眼中的关切落入月咏的眼底,不及她答话,便觉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便跌入了他的怀中。噬心蚀骨的痛意自右肩蔓延至四肢百骸,片刻后她感觉胸腔的那颗心猛地一缩,疼得她额头渗出豆大汗珠。她双唇噏动,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眼前的黑转为白,瞬间又变得暗黑一片。紧接着心脏又猛的一缩,她低低地呻吟一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若脱水的鱼一般。
随即她听见四周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人语声,还有焦急的呼喊声。这些声音混在了一起,好似魔魅低语,将她拉入了无底幽暗的深渊。
苏重幕见她状况危急,一时也顾不得许多,抬起右臂拦腰将她抱起,匆忙地走向设于偏殿的暖阁。
太医赶来的时候,月咏已然不省人事。闻讯前来的芳铭见状,顿时急得不知所措。一时间,宫里头伺候的下人又慌又忙,好似无头苍蝇一般。
到底是医正张世申医术高明,为月咏施了针人,暂时阻止了毒素蔓延。其余太医则是心急火燎地研制解药,以尽快化解月咏身上所中剧毒。
等到诊治好月咏之后,医正张世申这才注意到一直候在门外的左相苏重幕面色有些不对。他向来心细,便好意上前问询,谁知才刚开口,便听苏重幕一连串地发问,皆是关心月咏的伤情。
张世申虽说无暇多想,却也由此瞧出了一些端倪。想来上次月咏高烧,他便关切不已,此次陛下受伤中毒,他又是一副关切紧张的模样,莫非是他对陛下心怀爱慕之情?不过近来宫里头确也有些传言,说是陛下与左相大人来往甚密,二人之间,好似有着暧昧情愫。现下瞧着这位左相,果真让人觉得这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这医正张世申尽量简短地回答了苏重幕所问后,精明的他不待这位左相大人再度发问,便上前握住了他的左臂,只是轻轻一摸,便紧皱眉头道:“左相大人伤了筋骨,怕是左臂已骨折了,还须赶紧治疗为好。”
“你且先别管本官,陛下那边到底怎么样了?方才本官听太医说是毒竟是出自宫中?”苏重幕一是为月咏的伤情而担忧,二是觉得今日这刺客有些蹊跷。先前见他所使招数有些怪异,后来又听闻他剑上所淬的毒是宫中之物,想必这刺客与宫里头有什么渊源。蓦地,他心中一沉,却不敢再想下去。
张世申也不知该如何接话,说起来这毒虽是出自宫中,却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姜王登基不久,自是要采选秀女充实后宫。只是这后宫里头的妃嫔多了,争斗也渐渐地激烈起来。后宫里的阴损手段向来见不得光,各宫嫔妃为了争宠,自是不择手段。暗中构陷、使毒耍诈,各种匪夷所思的残忍手法是层出不穷。当年有不少嫔妃拉拢太医,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今日月咏所中之毒,便是当年宫妃勾结太医所得之物。
在张世申为难之际,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军靴声。
苏重幕听见动静,转身往外一瞧,见是梁荣波垂首候在殿外求见。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张世申,随即迎向殿外:“想必梁统领已经遵从陛下的吩咐活捉刺客了?”
梁荣波却是不答,而是抬头向殿内张望了两下,压低了声音问道:“不知陛下的伤势如何了?”
“陛下伤势倒无大碍,只是她身中剧毒,太医们正在想方设法解毒。”苏重幕也不瞒他,面露忧色地答道。
梁荣波看了看苏重幕身旁的医正,复又转向苏重幕道:“那名刺客确是按陛下旨意活捉,只是微臣觉得……觉得内有蹊跷。”
他此言一出,苏重幕顿觉心内不安。他本不愿去想,却无法压抑自心底涌上的直觉。若事情真如他所想,那他该如何是好?他虽心内忐忑,但还是想尽快查明真相,便抬眼朝梁荣波使了个眼色。随即,苏重幕嘱咐了医正几句,便与梁荣波绕过了屏风走到了外殿的角落。
“方才你说内有蹊跷,可否说得再明白些?”苏重幕与梁荣波在角落站定,迫不及待地问道。
梁荣波原先对苏重幕颇有成见,后来见他对当今圣上确是忠心不二,便渐渐放下了成见。现下听他发问,便如实答道:“今日那刺客身手不凡,微臣与众侍卫费了好些力气才将他拿下。为免他再作困兽之斗,我便将他打晕。搜身之事,在他的中衣内发现了李氏叛党的标记。”
“依你所言,这是叛党余孽所为?”听他提及叛党,苏重幕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梁荣波话锋一转,说道:“只是若是换作微臣是叛党,应该不至于蠢到打着叛党余孽的旗号前来行刺吧?除非他与那李氏有着血海深仇,故意扮作叛党余孽前来行刺,好让朝廷将李氏一族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