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皇上,夜了。”韩鄢又在一旁开始催了。我支了手肘撑着头,骑了一天的马,刚把会稽驻军的调遣权拿到手,刘彻就开始和卫青分析战况开始研究下一步的作战情况了。闽越大军足有五万余人,东瓯的余部不足一万,会稽驻军总共也只有一万余人,敌我悬殊。
看着他们在书几上摊着地图研究战略部署,困意便一阵一阵的袭来,韩鄢每次来催,我都以为曙光要来临,可是,这两个人却好似一点都不困。
“霍去病,有什么想法。”刘彻忽然偏过头,看着睡眼惺忪的我,好似一抹笑意抚过。
我急忙坐直身体,“皇上,人数不够就用诈术。”头晕晕的,只是想着除了骗,应该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了。
“哈哈。”刘彻爽朗的笑起来,“看来,你已经把握了孙子兵法的精髓。”
是在讽刺还是挖苦,看了看卫青,他在一旁只是不语,却分明强压着笑意,气不过,便抢白道,“皇上,现今唯有扩大声势,慌称我大汉大举来援,扰乱对方军心,再把握机会一举击破。”看着他们面上残留的笑意,“如果觉得臣是胡扯,臣就告退了。”
“火气还这么大。朕不是次次都能忍的。不过,”刘彻深深的看着我,“你的想法和朕的想法不谋而合。夜了,你们都下去睡吧。”
走到院落中央,回头看着刘彻房内仍然跳动着的桐油灯的火焰,谢谢你的信任,彘。一滴冰冷的夜露落在我微微发烫的脸颊,仰面看去,有新露悬在桂树的绿叶上。
夜,深了。
混着桂树清香的露水在脸颊慢慢滑落。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一次把我从梦中催醒,“副营长,皇上召你去前厅商讨战事。”樊隆憨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才躺下没多久,怎么又有事。
心里嘀咕着,他本来就不把我的意见当回事,我确实也没什么好点子,还不如多睡会。叹了口气,翻身而起。
走到前厅口,正欲掀帘而入,却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一些轻狂,一些不羁,是东方的笑声。心中一喜,东方是不会对这次关系到刘彻帝位战争置之不理的,他还是来了。我急忙走进,看到一个青色的背影,一个许久不见的背影,他正对着高悬于壁上的地图,和刘彻卫青谈笑着。这个背影,有多久没有见了。
“你不在的时候,我眼前晃动的一直是你的背影,你留给我最多的,是你的背影。”东方许久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忽然在耳际浮响,你的背影,我的背影,谁欠谁的,又怎么说的清,怎么还的清。
“臣霍去病参见皇上。”
他们三人同时回过头,东方轻轻一笑,一个云淡风轻的笑,似乎世事皆清的笑,象柳絮飘飞在水面的笑,他,都看淡了,看清了吗?那么,我是该松一口气了吧。
“东方,好久没见。”
他轻轻颌首,又转过头,对刘彻说,“皇上,只要我能将拉尔丹劝降,我们就可以稳操胜券了。”
“谁是拉尔丹?”我插道。
“一个匈奴人。”卫青答道。
“匈奴人?怎么又和匈奴扯上关系了?”满心的疑惑,看来不该睡着久。
“东方,你还是好好和她解释一下吧。”刘彻拉着卫青坐在一旁软塌上,安闲的端起茶盏,一点焦虑都没有了。
“你今天好好为我接风,我要是满意的话,自然会解释的。”眉头一拧,死性不改,又要和我抬杠了,用眼恶狠狠的和他对视,他竟也毫不客气的回瞪。
求救的望向卫青,他竟逃开我的目光,低着头喝起茶来,嘴角竟有幸灾乐祸的笑,还是强忍着的那种。崩溃了。
“霍去病。”刘彻忽然一脸严肃的看着我,“拉尔丹劝降的事,你和东方一起去办,办不妥,你就不用再回来了。”
愣了一会,急忙跪下,“臣领命。”这是我的第一次任务,霍去病在战争中的第一次任务,从此,我的人生,又会有新的不同吗?
轻轻敲开东方的房门,推开门的却是一位女子,柳叶眉,桃花眼,雪肤冰肌,娉婷袅娜,好像有些面熟,却又不知在何处见过。
“找先生吗?”我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是的,他在吗?”
女子点头,侧身让我进去,屋内的他正安闲的坐在矮几上大快朵颐。
“这么夜了,来干什么?”
“你不是要我为你接风吗?人家在厨房里亲自下厨,忙了半天,你却在已经开吃了。”有些气,在气什么,真的只是因为一顿饭吗?不知道。
他轻轻的笑开,“去病,坐下,让我看看你烧了些什么菜。我好像还没见过你烧菜呢。”
我气嘟嘟的坐下,把端在手中的盘子重重扣在桌几上,“吃吧,撑不死你。”
那女子也坐在一旁,“先生,这位是,”她探寻的目光看着我,好像还强忍着笑意。
我摸了摸脸,我长的很好笑吗?
回头看东方,他也是一样怪模样,“琳,这是建章营的副营长霍去病。”
女子向我嫣然一笑,“霍大人。”
“琳,你先去休息吧,夜了,赶了一天的路。”东方温柔的看着这个叫做琳的女子。我也赶了一天的路啊,怎么不对我说,欺负我不是美女吗?
目送她走出房门,才把目光落在我的杰作上,我黑糊糊的杰作上,“去病,你这是做的什么啊,你想毒死我吗?”
东方笑着看着这一大陀黑糊糊的东西,可是,他叫的竟然是去病,以前,没人时他是叫我紫馥的,从来都是。可现在,他叫我去病,叫我去病了。心有一丝的抽痛,可,这样不是很好吗,让他忘了我,以后,再也没有卫紫馥这个人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换上一副笑脸对上他,“快告诉我有什么好办法?拉尔丹到底是谁?”
他却一语不发,从书架上取出一副画,“照着画上的人,做一副面具。”
摊开画卷,一个匈奴打扮的女子映入眼帘,一双大大的眼镜闪着聪慧的光芒,嘴角洋溢着青春的笑意,忽然觉得画她的人是用满心的爱去画这副画的,每一笔,每一抹色彩,都是那么的用心,那么的有感情。
“是谁?”
东方继续吃着,从齿缝挤出几个字,“明天再告诉你。对了,明天,把面具给我。”
“你说什么?”我一下跳起来,“明天?你知道做一个面具要多久吗?”
“多久?”
“4个时辰啊。”
他故作沉思状,掰着指头,“从现在到天亮,还有5个时辰,你还有一个时辰休息,多好。”
我插着腰一脸怒气的看着他,东方却一脸无辜的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
愤然的一把抓起画卷,往屋外走去,正要推开门,身后东方的声音响起,“等等。“
我回头愕然的望着他,看他起身慢慢走向我,从怀中掏出一方青色的帕子,轻轻擦着我的面颊,“小黑猫,脸脏了都不知道,想出去再丢人吗?”他温暖的声音在耳际轻轻的缠绕,我闻到帕子上淡淡的墨香,看到他温柔如水的眼,仿佛一大片轻轻扬扬的柳絮在漫天飞舞。
“好了。”
“她是谁?”话一出口,立时顿住,我凭什么问他,我有什么资格问他。
“我以为你一点不关心呢?”他淡淡的一笑,“她叫刘琳,就是聚烟楼的花魁,那日知道我要远行,自己赎了身,跟着我,她说,也想看看天下。”
我略略往后退了一步,笑着说,“你还真是有福之人,走遍天下,还有美相陪,还是花魁呢。我看啊,看天下是假,看先生你,是真。”
一下转过身,推了门,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为什么心会痛,为什么,心,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