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顿时慌了。
寿山山贼因从没人能彻底铲除,所以颇有些名气,但于铮侯府这些训练有素的府兵而言,压根儿不在眼中。
只是来之前乐大人可是强调说要保证那一行人中,长得最好看的小公子的安全。
本来他们还觉得奇怪,心想就“好看”二字,可怎么认人呢?但到了近前就知道了。
长得真挺好看的。
结果现在人丢了,可怎么是好?
“他们人呢?”他又砍杀了一个山贼,转头问车内的卞七。
卞七抢在李彩儿之前道:“不知道,我们怕极了,没看清楚。”
府兵不疑有他,忽而有没死的山贼,见事败,竟然发狠要去杀那些镖师,这名府兵也顾不上了,只好先去与山贼对打。
“主家,你怎么能如此说?!”李彩儿被绑着,无法去帮忙,只能着急地喊道。
卞七却看向那深深的密林,平静道:“你若是让那些府兵去了,才是要害她。”
“什么?”李彩儿根本听不懂这种话,一心只记挂薛媛的安危,不由脱口而出道,“就算主家心中恼恨元少爷,也该看在他一路护着你的份儿上,不该见死不救。”
卞七想的是一回事儿,而李彩儿说的完全是南辕北辙的另一档子事儿,以至于卞七乍一听,都没听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不过此时她心里还记挂着另外一人,也顾不上去寻思了,只疲累在心底为那人祈祷,口中道:
“她只想自己解决那些事情,你若是真的待她好,便随了她的心吧。”
薛大小姐,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
林深茂密,浓雾阵阵,偏生薛媛总能寻到富贵所在方向,紧紧不舍地追着他。
也是多亏了富贵身上还有伤,前两天又被李一巴掌打裂了,伤势反复,自然不好,而薛媛鼻子比一般人稍微灵一些,闻着自家那金创药的味道,才堪堪能追上。
富贵总甩不掉薛媛,心中更觉大怒,索性竟然停下了脚步,站在那儿,回身等着薛媛。
刹那间,这林间只剩下风吹林间与不远处那山涧里潺潺的流水之声。
薛媛放慢了脚步,绕过两棵大树,与富贵面对面站着。
“大小姐何必苦苦相逼?”富贵抱着作痛的肩膀,看着薛媛的眼睛,“如今京中那等情势,若小的真被抓了,定然会牵连世子呢。”
薛媛看着他那张狼狈的脸,无喜无悲。
一如前世那个画美人。
“所以,我才让你跑呀。”她的语气里无点儿感情,“总要我杀了你,毁去你的脸,毁掉你身上一切可能指向安平侯府的物件,才敢让你的尸首见人呢。”
富贵还是第一次听见薛媛这般说话,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富贵握着刀,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我也不知道,”薛媛答得很正经,“我是阎罗王不收的鬼,地藏菩萨不留的魂儿,所以富贵呀,你说说本小姐是人是鬼?”
她说这话的时候,林中雾气更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天边忽然就飘过来一片云,遮住了日头,使得这林子里变得更幽暗起来。
一声炸雷想起。
富贵吓得心都要崩裂了,连刀都握不住。
钢刀无声地插入泥土之中,要晃了两下,没倒。
“不是打定了要替薛纹杀了我的主意吗?怎么刀都拿不稳了?”薛媛看着地上的刀,袖中的手已经握紧了匕首,“可惜,这两辈子,都是我累得李家姐弟没能手刃你报仇呢。”
薛媛那没有温度的声音,让富贵胆寒,而那句“两辈子”,更是让富贵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忍无可忍,捡起刀来,目眦欲裂地冲过来,大喊道:“你去死吧!薛媛!你去死吧!”
薛媛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富贵扑到身前时,很是灵活地闪身躲开。
同时,袍袖上扬,在富贵的喉咙处横扫而过。
等她的手落下之时,衣袖之上已经被血染红了,血顺着她的手,一滴滴地落在地上,融进土里。
富贵的刀再次落地。
他不可思议地双手捂着喉咙,再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倒地死了。
……
与卞七交好。
与李家姐弟结缘。
断薛纹一臂膀。
她想要的三个结果均成,还不赖。
想着,她蹲在地上,举匕首就要去划富贵的脸。
她不能让人知道富贵是谁,她要保护好家中那些值得她保护的人。
只是,她的手还没落下,就被人自后面拉住了。
薛媛仰头看时,却是带着单片镜的乐,看她的神色有些狰狞。
她很少在他的脸上看见这个表情,上次看见的时候……哦,对,上次看见的时候还是前世最后的白象寺,他就这么看着詹隽儿的。
以为詹隽儿奉了张琮的命,要来杀她。
所以现在他很生气。
奇怪了,他为什么生气?他们这辈子又不是很熟。
“为什么总要让自己身处险地?”乐端着那个表情,冷声问她。
“要你管。”薛媛挣脱了一下手臂,没挣脱开。
“不要我管,别让竹哥儿在那儿等我;不要我管,别让我去求姓那姓杭的;不要我管,你倒是别把那粉往身上抹。”乐将单片镜摘下,气道,“啊,我还以为元少爷打算当个孤胆英雄,一辈子不用人帮呢,原来使唤别人的时候还挺理所当然的嘛。”
他说着,夺过薛媛手里的匕首,将她拖在了自己身后,他蹲在那儿,不知道对富贵的尸首做着什么手脚。
薛媛本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过了许久才开口问他:“竹哥儿呢?”
“城里的驿馆。”乐说着,站起身,依旧挡着她的视线,却看着她肿起来的脸,心里突然更闷气了,便回身又踢了富贵一脚。
和孩子似的。
“好了,没人知道此人真面目了,咱们走吧。”
薛媛没动,只是垂着眼睛,道:“谢谢。”
乐啧声,忽然心情好了些:“不敢承望少爷谢,以后你少冲我发火就好了。”
说罢,人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薛媛却在后面,扶着树,走得极慢。
“你受伤了?”他关切道。
薛媛终于抬眼看他,平静道:“本来没受伤的,刚才你扯我起来的时候,崴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