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媛所说红砂河对岸，自然就是夙国地方了。
大昭和夙国以红砂山关为界限，而关卡所临的红砂河上游在大昭朝，下游一段就在夙国了。
红砂山关北侧大昭朝境内地势高，南面夙国境内却是平原之地，大昭朝军队往红砂山关上一驻扎，对夙国就是居高临下的威胁。
大昭朝水军如今已成气候，如今还要引入西域的良种马匹，于火器上也多有突破。到时候骑兵成了建制，再有火器装备，对夙国而言，当真是灭国之虑。
再者，红砂河贯穿夙国国境，对于夙国而言是极重要的河流，大昭朝若是安心想灭夙国，只要修个坝，断了红砂河下流的水源，就够夙国一乱了。
这就是夙国对红砂山关念念不忘的两个原因。
薛媛看着乐不好意思的样子，不觉叹气，也停了马：“大人昨天那表情，除了盲人，谁能看不出来不对？小侯爷临走给了个侯府令牌，也是怕你乱来的。”
乐闷着声音不说话，手指捋着马鬃毛。
“瞧，就是这个表情。”薛媛指着他的脸道，“大人究竟瞒了什么事情？你到河对岸去，刺王杀驾，砍了夙国国主的脑袋不成？”
她说着，微顿片刻，做出副恍然的样子：“难不成是因为我那天说你要弑君的话？那我可要和大人道个歉了，一句气话，勾起了你这傻念头。”
她这话带着浓浓的调侃之意，但并无恶意，说得乐都笑了：“哪有？我毕竟是天堑峡的弟子，周游邻国不是什么大事。”
薛媛看着他，正色道：“大人如今可不仅仅是天堑峡的弟子了。”
乐说不过她，也知道若他不说实话，薛媛不可能放他走，更不可能回去，便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封信，递给她道：“你看看这个。”
薛媛接过来，打开一看，终于变了脸色。
这封信是给如今夙国大军主将的信，里面非但详细说明了他们要制造瘟疫的计划，竟然还附了一张内宫禁苑的地图。
信的落款，自然是署着定国公的名字了。
“假的？”薛媛看完之后，将信递还过去，问道，“这种信，哪儿有署名的？”
乐摇摇头。
“我本来也以为是假的，但是你看那名字上的押记，正是公爷的。”他自幼不在乐懿身边长大，所以此时反而尊称“公爷”更顺口，提起乐懿的态度，也没了前世那股子孺慕之思的感觉，只是更平和了。
薛媛如今心中想的事情多，并没有留意这种变化，而是思忖片刻道：“或者定国公身边，也有奸细吧？”
乐叹了口气，道：“不好说。其实……若是我没回京，就不会在意家中事情了。哪怕他们惹了泼天大祸，我一个自幼不在家的灾星，一条命丢了也就罢了，总不会至于连累师门。但我既然以天堑峡弟子的身份回京，又得陛下的青眼，若是再出事，可就不敢说牵不牵连师门了。”
薛媛听他如此说，又是一叹，问道：“所以大人打算靠着这封信，打进夙国大营？”
乐点点头：“是，祸是我差点儿惹下的，自然该我解。”
语气里，带着少年人才有的锐气，说得薛媛都被感动了。
“那去了之后的计划呢？大人可以同我说说，我替你参详一二。”她的语气很是柔和。
岂料，乐竟然非常理直气壮地摇头道：“我没计划，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到时候肯定就知道了嘛。”
薛大小姐差点儿再次摔下马去
“大人，是在同我玩笑的吧？”
……
薛媛骤冷的声音，让乐打了个哆嗦，他忙道：“不不不，也不是完全没有主意，可是总要去看了才知道，主意合不合用嘛。”
他说着，见薛媛脸色毫无缓和，声气越来越弱，小声嘟囔道：“计划周全虽好，但随机应变更重要，姑娘逃出来的时候，难道将这一路上的事情都想到了？”
太讲理了，讲理到薛练的脸色从冷漠变成了铁青。
乐终于闭嘴了，避开眼神，继续去捋马鬃毛。
“乐大人，可真有让人生气的本事呢。”薛媛瞪了他片刻，方才冷声道，“那我先问问大人，可见过战争？”
“没有，只与先生学过沙盘推演，纸上谈兵。”乐照实回答。
“那大人做过探子？”薛媛又问？
乐想了想，问道：“在别国的匠人那儿偷师学艺，算不算？”
薛媛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真是个实在的傻子。
“罢了，走吧。”薛媛长叹一口气，催马向南。
“嗯？去哪儿？”乐一时没懂她的话。
“去夙国大营呀。”薛媛的脸上现了一丝笑容，“这般不知死活地闯进去，也挺有趣的。”
乐这才明白过来，立刻跟上来阻止道：“不行，我自己能逃出来，带着你可未必。”
薛媛笑道：“我既然敢去，自然不需要大人相救才能逃出来。”
“可是……”乐还想要阻止她，薛媛先开口了。
“还有个事情很值得在意，我在南关城的时候听过战报，夙国的人掌握了咱们大昭朝什么种田的技巧，忽然军粮很足了，所以很在意。若是这次去能探听一二，指不定王四公子现在在做的事情，更多了许多筹码呢。”
乐微怔。
这他的确不知道了，毕竟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屋子里做弩箭，自己和自己生气呢。
“原来还有这事情……若是真能查证了，安哥该是真的会很高兴了。”乐喃喃道。
薛媛笑着恭维道：“是吧？大人聪明，身手好，但是我在临江城待了这么多年，又和父母学过许多事情，所以到了敌军大营，大人定然用得上我的。”
这恭维，半点儿不走心。
乐不再阻止了她。
反正也阻止不了。
更何况她逃出临江城，千里迢迢走到这儿，所为的不就是红砂山关的安平侯世子吗？
她已经看着母亲死在面前了，怎么可能再错过可以救父的机会？
如此闹一场，让夙国大军自己乱起来，未为不可。
反正他会护着她周全的。
“那好，咱们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