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声声,慕容霸天出征,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忙忙碌碌,门前站着的人排成了长龙,而林婉如便站在这些人的前端,翘首以盼。
此刻,将军的车驾应该已经出城了吧?
已经十多年没有送他上过战场了,这一次,也不知道这颗心要悬吊多久了。
“回吧,都回吧。”林婉如转身。
不管要等多久,她都一定会等他回来。
“是,夫人!”将军府的下人们关切地看了看林婉如,眼中都夹着同情和担忧。
将军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战场了,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如同以前一样,安全的回来同夫人团聚。
“娘!”慕容瑾跑得气喘吁吁。
慕容霸天那句自认妻管严的话,别人听不出其中的意思,她却已经了解了他的心思。即便是要亲赴战场,这个父亲的心里也总是时刻记挂着她的。
“瑾儿?”林婉如转头,见是慕容瑾,不由很是欣喜。
已经一日没有见到她的宝贝女儿了,她还一直在担心呢!
“你这丫头,跑去哪里了?你整天不见人影。你爹今天出征,你也没来得及送送他......”也许以后怕是就再也见不着了。
林婉如不敢说出那样不吉利的话,她怕这样的话一旦出口,便会应验。
可是,不说,却并不代表她的心里不会想,她不会害怕,不会担忧。
慕容瑾又是何等人物,当初能够同行为分析组的顶尖高手对决的女子,又怎么会看不出林婉如此刻很明显得写在脸上的情绪。
她笑着,伸手拥住林婉如的双肩,安慰道:“娘,别担心了!我已经去看过爹了,已经把我身上的好运都传给爹了。而且圣上还说,等爹凯旋之日,就让女儿跟当今太子完婚呢!”
慕容瑾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好像真的十分期待能够嫁给当朝太子,成为他将来后宫三千佳丽之一!
林婉如一愣。
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是吗?圣上可还有别的话说?”林婉如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她口中的圣上正在丝毫不怜惜地同她抢着宝贝女儿。
“有啊!陛下还说,让瑾儿尽快进宫,跟最近才刚刚进宫的秀女培养培养感情,学学皇宫中的礼仪呢!”
天真浪漫的样子,仍旧是一个未经世事,不懂人情的小姑娘。
林婉如满心的心疼,只是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拉着慕容瑾的手,便一路行到了自己的卧房中。
反锁房门,林婉如满脸的警戒。
就算是在自己的家里,也不得不防备隔墙有耳。
“娘,您有话跟瑾儿说吗?不如去瑾儿的玉锦阁坐坐吧!这几日,满儿在小厨房里又研究出了新的菜式,特别的好吃,瑾儿都没有吃早点,现在好饿,我们边吃边聊,好不好?”
林婉如没有武功察觉不出来,但是慕容瑾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屋顶上极其轻微的瓦片响动的声音。
隔墙有耳?隔个屋顶都有不知道多少双耳朵在偷听呢!
面对慕容瑾的撒娇,林婉如早是习以为常,笑容缓缓地爬上了她愁云满布的脸颊,将心底的担忧一点点得压了下去。
“好!娘也还未用过早膳,倒也省得大厨房的人做了,就去你那小厨房试试,尝尝满儿那丫头新研究的菜式,也好让大厨房学学。”
瑾儿的玉锦阁一向人少,伺候的丫鬟也是几个乖巧伶俐,信得过的孩子,比她这卧房要安全上许多。
母女俩说着便起了身,相扶相携,如同普通的母女一般,悠然地逛着自家的花园,走过自家的亭台楼榭。
没走多久,便见翠芝出墙,红杏缭绕,柳枝发芽,娇兰欲滴。这种种不合时宜的植物,结合春夏秋冬四季,偏偏都种在了锦园里。到处红花绿草,即便是冬天,眼中也从来都是姹紫嫣红的,到处都是生机。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养出这样奇特美丽的花草来。
林婉如宠溺地看了看慕容瑾,对自己这唯一的女儿,更加得疼爱了。
意儿早已在玉锦阁恭候多时,一直等着慕容瑾回来。眼尖的一看见慕容瑾出现在视野中,便急急从二楼跑了下来,匆匆迎了过去。
“小姐,你可回来了!担心死奴婢了!您这是去哪里了啊?!”意儿拉着慕容瑾,也忘记了要跟林婉如行礼,眼泪扑簌簌地便落了下来。
“好了,我的好满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们家小姐这么厉害的人物,岂是什么宵小的人都可以碰得的?!”
慕容瑾扬声嗔怪。同意儿对视的眼睛暗暗的向意儿使了个颜色。继续安慰着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一般的意儿:
“好了,别哭了。你前些日子不是新研究出些好吃的菜式吗?你家小姐我现在饿的是头晕眼花,前胸贴后背了,快去弄些来,也好给娘尝尝你的手艺到底怎么样!”
“嗯!奴婢这就去!”
意儿破涕为笑,抬起手背随意在脸上擦了擦,高兴地便蹦跳着去了。
拂过遮目的杨柳枝,慕容瑾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搀着林婉如便径自上了玉锦阁的二楼。
二楼空旷,而且坐在阳台上,更是头顶青天,哪里还有隔墙之耳的立足之地?
“娘......”慕容瑾悄声低唤,声音只够两人听见,“城门口时,父亲暗示我回来找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以慕容霸天的个性,若非必要,绝对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样的一番话。即便整个大魏王朝的人都知道他怕老婆,可他在人前却从来都是极具威严的。出征在即,他突然出口承认自己惧内,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必须要让自己知道吧?
林婉如一愣,眼睛不自然地看向玉锦阁前的小花园。
碧柳轻摇,婀娜多姿,却萧瑟无比。牡丹盛开,洛阳城花,却孤单寂寥。不知道那些人在那边,如今可还好?
沉吟良久。林婉如似乎已经陷入了回忆中无法自拔。慕容瑾也不打扰,只是将目光投向远方。
意儿不知何时走进了她的视线,与她四目相对。微微点头,脸上带着任务完成的喜悦。
慕容瑾微微颔首,表示已经明白。如此细微的动作,似乎只发生在一瞬间,让人看不明白。
“那深宫大院中,不知已经埋葬了多少枯骨冤魂,谁又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喃喃低语,林婉如哀泣无奈。
“娘?”
慕容瑾却有些心惊。她一直都知道皇宫一向是座巨大的坟墓,却没有想到从来都未曾进过宫的林婉如竟也会有这样的顿悟!
“瑾儿,你可知道大魏朝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位列三公之首的宰相?你可知道为什么十几年来,你的父亲从来都不曾早朝,也从来都不曾为大魏出征?”
林婉如一连提出两个问题,慕容瑾愣了愣。所以,今天,慕容霸天那样焦急就是为了让她知道慕容家的国仇家恨吗?!
一直以来,林婉如和慕容霸天从来都没有提过自己的外公一家,她就知道一定有问题。所以早就已经将林婉如的背景查得一清二楚。
但是,即便如此,慕容瑾还是摇了摇头。
“我听说,外公好像以前当过宰相,自从外公卸任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登上宰相之位了。难道皇上跟外公的关系那么好,不想让别人坐了外公的位子?”
慕容瑾很是天真的回问。脸上洋溢着的纯真使得林婉如的心中一顿。突然有些不忍,此时此刻将那些事情讲给她听,是不是太残忍了?她才刚刚及笄啊!
然而,林婉如终归还是狠了狠心。
如果不说,那瑾儿进了宫,若是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那岂不是落得跟姐姐一样的下场?!
她不希望自己女儿也必须强迫自己去侍奉一个自己讨厌的人,更加不想让自己女儿与那个污浊不堪的空间有任何的牵扯。
但是,后者已是无能为力。她只能尽力维持前者,就算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林婉如摇了摇头:“不是。那是愧疚。是当今皇帝司马明欠我们林家的!”
司马明欠林家的?
这又是什么情况?她查出来的结果明明显示,林如海同司马明的关系很不错,所以才会留着宰相之位,以祭奠已故的外公。怎么到了林婉如这儿,又出现了另外一个版本?
宰相之位对一个国家来说,那可是重中之重啊!尤其是对大魏,这个刚刚建立没有多久的国家来说。宰相的存在便意味着整个国家百姓的生活水平。
况且,三公之首一位悬空,朝中便免不了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大臣们都将心思花在了如何升官发财的事情上,谁还有心思去管百姓?那这个国家,岂不就面临的土崩瓦解,起义不断了?!
简单的说,往大了说,宰相一位,是事关一个国家生死存亡的重要职位;往小了说,至少宰相也可以帮皇帝分担一些事情,减轻皇帝的负担啊!
这司马明到底欠了林家什么,需要以让大魏王朝三公之首的位子一直悬空作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