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逸却来了劲:“只是看着顺眼吗。”
“……”实际上,沈醉真的不想告诉她,自己说的看得顺眼,是因为一开始就觉得她跟某个人有些相似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顾宁逸给的感觉与那个人过分相似,也不至于第一次见面出手相助。
沈醉觉得自己可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人。
看着顾宁逸纠结的模样,沈醉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好了,别想了。”
顾宁逸想要告诉少年。这事没法不想。
她习惯了一个人坚强,因为知道不会有人去帮她,但是沈醉不一样。
这么久了,一直默默帮助着她,不多说什么也不提回报。
她是感动的,也是感激的。
从一开始,少年就没有让她为难过。一开始就是这样的,现在也是这样的。
沈醉在她心里,如同救世的主。
“告诉我答案好不好。”
看着顾宁逸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沈醉突然有些不忍心拒绝了。
好像,自己要是再拒绝就是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丢脸的,少年缓缓说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很像我,你很像我,如果没有我有一个姐妹的话,我一定会很宠很宠她的。”
顾宁逸错愕。实际上,她也知道,沈醉不是什么温柔的人。
但是,少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为她解围,直到现在……这种感动是用再多言语,再重复多少次都造就不出来的。
说真的,第一眼看见沈醉的时候,她就能够从沈醉的身上看到跟她类似的那种逞凶斗狠的习性。
虽然看起来矜贵得不行,但是,那种嚣张,霸道,跋扈的感觉做不了假。
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会下意识求助于沈醉的原因。
然而她没有想到,少年竟然会跟她说——他也有这种感觉!。
沈醉见到顾宁逸错愕的表情当即就解释了起来:“是不是不敢相信。”
顾宁逸点点头:“是有一点。”难道这就是沈醉不说的原因?
沈醉说:“怎么不敢相信的。”
顾宁逸就回答她:“因为你是沈醉。”帝都之中,独一无二的沈醉。因为你是你。
“哈哈哈哈,”沈醉顿了顿,突然就笑起来,“那还真的是谢谢你的夸奖了。”
“不!”顾宁逸直视她的眼睛,似笑非笑,“我这是认真的。”
沈醉笑得更欢。
少年的眼睛里好像有星辰和日光,那样明亮又璀璨,那是顾宁逸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所没有办法攀登的顶峰。
沈醉这辈子的生活太顺风顺水了。她想,这是千万人之中的唯一,不过,少年值得,没有谁能比少年值得。
这样优秀的人就应该值得被所有人去爱。
这辈子,怕是没人能比得上沈醉,不管是底气,还是脾气。
毕竟,沈醉那个身份,帝都中敢直接杠上的人可不多。
顾宁逸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认真的啊。”你是独一无二的你。
沈醉耸了耸肩,一副潇洒得不行的模样:“别看我现在挺嚣张,以前可也是吃过苦头的。”
“什么苦头。”不知不觉,边铎几个也离开了,只剩下少年跟她慢慢走在校道上。
拉长的影子在地上微微叠加着。
面对她的好奇,沈醉没有掩藏:“我以前被人开过瓢。”
顾宁逸愣住,下一秒看沈醉云淡风轻模样恬淡地笑了笑:“我挺好奇的,后来你有没有被反打了回去。”
“有啊,”沈醉又转过头来,露出了八颗牙齿,“我跟你说,我这里,缝了五针。”她在沈醉肩膀上拍了拍。动作很是自然地往自己的脑袋上戳了戳。
顾宁逸张大了嘴巴,踮起脚尖想要凑近去看看,结果被沈醉给推了回去:“好好走路,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凑过来影响不好。”
顾宁逸吐了吐舌头,清秀温雅的脸上多了些许俏皮,看起来就跟外面那些高中生没有什么区别。她知道沈醉不是在嫌弃自己。
只是也没有想到,下一秒沈醉会伸手把她拉过去:“看吧,现在看吧。”这样的话,就不算顾宁逸故意靠近的了。
在顾宁逸撤开的那瞬间,沈醉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那卖血一样的举动就觉得这压根不是同一个人吧。故而才有了后面的举动。
殊不知,顾宁逸此时也是一样的想法。
第一眼看到沈醉的时候原以为是天上星海底月,可望而不可即,高贵冷艳,喧嚣尘世中的洪流——是的,是洪流而非清流,稍不注意就是震天撼地的威胁。
游走于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做事全凭个人喜好。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沈醉可以温柔如水,也可以狂暴如火,可以像猫儿一样慵懒,更多时候却像是玫瑰一样扎人——就像少年嘴唇颜色一般,妖艳且浓。
后来才发现,真心要接近的话也并不是无法接近,甚至乎可爱到近乎幼稚,接地气到让人无法想象,应当是单纯得可以吧,才会这样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弱点给暴露了出来,不再加以掩饰。
当少年说被打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作伪,表情坦荡荡,不畏不惧,看起来甚是磊落,反而是比那些个强装镇定的,看起来不知道是优越了多少。
少年有一头暗金色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是漫画中的人物,特别是风吹过来,带动着细细碎碎的秀发时候更是难掩风情。
一双好像夹杂着无边风月的星眸,黑亮,璀璨璀璨,干净得几乎可以发光。
顾宁逸能够从少年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也是温柔而细腻的,仿佛盈出了一层水光,反而是透露着一股不真切,好似最后也只是黄粱美梦一场,醒来仍然不知心归处。
突如其来的悲伤让顾宁逸睁大了眼睛,似乎无法控制。
最后呆愣着看着少年一只手伸过来,开了车门,将她送上去,然后从另一边打开驾驶座,又扯过了旁边的安全带,动作利落地给她系上。然后重新放回方向盘上,整个动作,无比自然又无比娴熟。
就好像是个能够把人给照顾到了极致的知心朋友。
这服务,她想,她应该觉得荣幸,这怕是少年第一次为别人服务的。
“你呢,你吃了什么苦头。”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她无聊还是少年真的有这个兴趣,沈醉边开着车边问她。
只是不似顾宁逸一般,满眼写着好奇。
有了沈醉的渲染,顾宁逸回答得很是干脆,直接,同样不作伪:“我吃遍了没钱的苦头。”
“可我觉得你不是很喜欢钱?”沈醉漫不经心的问了句。问出来一句别人都不曾想过的话。
顾宁逸哑然失笑:“可我需要它。”需要的确不是喜欢。可谁会相信,号称最爱钱的顾宁逸有朝一天居然会被人认为不是很喜欢钱的。
“需要它却又不喜欢它?”真是个矛盾的小女生。
“对,需要它,却一点都不喜欢它。”罪恶的东西,却像是连接人间的唯一船只,如果没有它就只能葬身大海。
看看,是不是当真罪恶,颠覆时空,且让人无地自容。
如果没有,是不是就当真需要去死!
她的眼底突然染上了些许仇恨,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尘封的残骸,虽然酸腐刺骨,却没有完全掩盖在其中,反而会因为时间越发长久而变得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深刻,虽然冰冷,却从来都不存在着遗忘的可能性。
可能这就是顾宁逸所能够坚持住的,这个世界上,给她的唯一一点“长情”。痛苦的、漫长的岁月记忆,情感弥漫却又只是所谓负面的情感,完全就不是用来怀念的,只是用来提醒自己,那无辜年华里面为之枉死的人群,告诉她,提醒她,当年她的无能。
如果时间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她是否能从无能为力的境地里有所改变,改变自己,也改变宁静的一生。
只是很可惜,顾宁逸不管再怎么想要改变,过去的事情也已经是无法重新来过了。
她背负仇恨在这人间走动,实在不容易。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话多又默契,顾宁逸在不知不觉间也交了一番底儿。
手下微微一个平滑,少年将车拐弯停进了一个饭店的停车场里。
少年下车之后就给她打开了车门,手还体贴地放在了她头上车门,小心细致,怕的就是她因此撞到。
这举动,又让顾宁逸有些失神。
沈醉却并没有觉得哪里稀奇了,毕竟,这种绅士的举动,自个平时也没有少做,只不过没有做得这么明显而已。
要不怎么会有人称,沈家少主,穷凶极恶,偏好女色,一贯温柔待之。虽然说,沈醉只信了最后一句,前面的只觉得无语,但此时的行动,也的确是证明了她对女生的耐心。
就是不知道,要是她身份被公开之后,还是这种表现的话,汉子们应该怎么想。
“谢谢。”顾宁逸爽朗地笑了笑,大波浪卷在下车的一瞬间就被风高高吹了起来,微微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带上些神秘。
她长得很清秀,不化妆的情况下几乎看不出平时半分妖媚的影子,就算是大波浪卷发也只是衬得她脸蛋儿小,年龄儿也小罢了。
看起来就像是是个高中生,或者初中生一样。倒也不是娃娃脸,就是骨架儿小容易让人误会。
走在沈醉身边的时候就像是个邻家小妹妹一样,根本就想象不出来,她爆发的时候竟然会有那么的凶狠。
沈醉双手插着兜,没有跟她挽手的意思顾宁逸也不会上赶着凑上去。
实际上,两人出来过不少次了。
相处模式也早已经固定住,因此,顾宁逸反而是没有其他人在沈醉面前时候的毕恭毕敬,轻松自由得像是个被带出来的邻家小妹妹。
她还记得,两个人第一次出来的场景。
那是两个人才认识不久的时候,沈醉带她去买衣服。
直到去了人家店门口她才发觉沈醉意图。
又是提防又是心惊试探着问了沈醉意思。
那时,沈醉听试探的话语也不恼:“对,你收不收。”
“无功不受禄,”她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傍的是什么大腿,在知道自己不用破费之后,她反而调笑沈醉,“说吧,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沈醉毒舌地回了一句:“就你这贫瘠的身体,我能得到什么。”
见到沈醉进店有个导购员立马迎了过来,这会儿听见她这一句话顿时诧异地看了顾宁逸一眼,贫瘠吗,好像也不会,以她专业的目光来看,脖子下的那一对应该有c了。
顾宁逸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谁贫瘠了,倒是你,高也挺高的,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这也的确是的。
沈醉在高考前瘦了不少,后来又是学习又是训练的,身上缺的那几斤肉怎么都没有补回来,这会儿在外人面前看来的确是比较瘦削的。
沈醉摊了摊手:“那可就不是我自己能够控制的。”
说着,少年把顾宁逸带了过来:“慢慢挑,不着急。”
顾宁逸站定,伸出一根手指在沈醉面前晃了晃:“先说好了,这是你想要送给我的,以后可不能叫我还钱,我很穷的。”那时候,她对沈醉还不是完全的信任,完全不像现在。
想到以前的相处,顾宁逸自己也觉得好笑。
少年那样的人至于去谋划她那区区几块钱零花钱?
沈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恶趣味,只是单纯地觉得顾宁逸时而精神抖擞,时而垂头丧气的时候模样也甚是有趣。
“知道你很穷了,还有呢。”
顾宁逸张了张嘴,好像也没有然后了,一时间只剩下导购毕恭毕敬地给她们介绍着。
那是顾宁逸第一次对突然接近的人有了信任,她也没想到那么快就可以同沈醉敞开心扉说话。只是觉得,人生,的确是挺微妙的。
她很庆幸,摆出来了自己的底线,而沈醉成功地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