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身都需要救赎,都需要被填满,那些热情、那些热辣辣的冲动、那些抑制不住的火烫,烫得我皮肤不住的痉挛、收缩、深长的呼吸。
那是个热情洋溢的清晨,带着奔腾而滚烫的情欲味道,激情走向没落,我环抱他的脖子,他的唇低徊在我身体。
“好吗?”
我以沉默相对。
“棒吗?”
我仍旧以沉默相对。
“我是谁?”
“高天成。”
我答。
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将我完全覆盖住,他翻身躺在我身边,将被子径直拉到我的脖子,我感觉累极倦极,也翻了个身,胳膊覆盖上他的胸膛。他牵起我手来,我发现他酷爱一个动作,就是把我的手指逐一根放进自己的嘴里,用那温热与温暖包裹着它,然后再细细的啃噬。
我试图抽回,他一用力,轻而易举就叼住了它。
但很快我发现他又重新燃烧,我觉他整身体都像是烧红的烙铁,似要把我烫成灰烬,我颤抖着轻呼,嘴里不由轻声呢喃他的名字。
他嘴唇在我每一寸皮肤留下印记,我伸长自己的双手举过头顶,低下眼睑,看见他的乌黑、并不浓密的头发,那发丝有意无意轻撩我的身体,我轻呼出一口气来,绝望的闭紧了自己的眼睛。
仿佛某种仪式,在我觉得仿佛什么都抓不住的时候,他声音又自上传来。
“我是谁?”
我张开被情欲俘虏的迷朦的眼,轻轻张开双唇。
“高天成。”
天堂仿佛就在眼前,世界绚烂如同烟花盛开。
我感觉自己生出翅膀来。
人生要朝前看,向前走,要放下执着。
次一日,我对万茜如是说。
“说大白话。”
我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让你快乐了。”
万茜直指要害。
我并不买他帐。
“说得好像我是个淫,娃荡,妇一般。”
万茜撇撇嘴。
但当天晚上下班我就踌躇,阿东在公司门外候我良久,我不出门,让万茜告诉他,今天公司有事,我需要加班,而且不晓得会到几时。
“另外,”我叫住万茜,“告诉阿东,我今天晚上可能回我自己家住。”
万茜若有所思歪着头看我,“什么套路?欲迎还拒?高啊!”
我拾起桌子上的文件夹作势朝她扔过去,她一溜烟跑开。
那晚,我回了自己家,本来还想着他会不会一路追杀至此,却不想他那头儿竟然比我还要消停。
说实话我有些吃惊,但也觉在情理之中。我想起高天成曾经跟我说过,那时我们赤裸相见,花洒里的水把我和他淋得像绞在一起的海草,他整个人贴合我的身体,我能感觉到他的欲罢不能。
然后
他轻悄在我耳畔问我,说你知不知,情和性可以分开。
分开好。
分开干净。
他想要一个女人,而我想要一个男人。
男男女女关系单纯至此,未见得是一件坏事。
可那晚我并没有睡好,手里握着从前我跟张若雷屋子里的钥匙,那钥匙被我握得贴近了我的体温。
然后眼泪顺眼角流下来。
我知这世上有太多人的爱情都是一厢情愿,我们总爱片面的按自己的意愿去解读,比如某女喜欢某男,或者某男喜欢某女,就会于细枝末节中刻意去捕捉对方喜欢自己的证据,但实际上未尽然,可能只是我们的想当然罢了。
我手伸出被窝,轻抛那钥匙出去,那钥匙落在地板上发出叮当的响声。我转过身,却发现自己再也睡不着。于是起身披衣下床,去厅里拉开窗帘,长久望外面的黑夜,树影在窗前摇曳,星月次第悬于天空。人类将自己囚于一栋栋钢筋水泥的牢笼,还作茧自缚的自以为这就是理所当然。
当真愚蠢。
次日清晨,阿东并没有来接我。我打电话给万茜,告诉她我可能会晚点才能到公司,自己却一个人打了车悄悄潜入跟张若雷的旧居,在那里呆坐半晌,才出去回了公司。
到公司时万茜着我去开什么紧急会议。我十分茫然,我并没有个什么鬼会议安排。
竟是高天成,高天成说他有了除我之外所有人的股份,现在这公司是夫妻档了。
是夫妻档了吗?
万茜让所有人出去,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他。
我看着他,他是高天成。
我总时刻提醒自己,别忘记他是高天成,他当初接近我的目的----就是洗白自己的钱,而另外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某一天拿我当挡箭牌。
他真无耻。
张若雷不像他那样。
高天成看着我,他的眼睛像在跟我说,一个那么无耻设计你的人,你曾经跟他在一起欲仙欲死。
我脸一红,这一红落进他眼睛里。
但他仍旧执意不说话,于是我起身,身后一片沉默,他没有追上来。
没有追上来好。
我让万茜去跟他谈,说咱们也把股份卖给他,你问他肯出多少钱。
万茜来回复我,说当时高天成沉吟半晌,只说了一句话:价码她开。
我开出一个价来,高天成很快回复,说容他时间筹钱。
那晚,我去他家,噢不,是回我们的新房,他在家,但有其他女人在,当然,也有男人,他在打麻将,还有几个生面孔,阿东也在,阿东看见我,束手立在我身边,让我先等一等,因为高先生打麻将的时候从来不愿意被人打扰。
我没打扰他,在麻将房门口我的身影一闪而过。我承认我只想让他知
道我来了,至于出不出来,他看见看不见,都不重要。
阿东把我安置在客厅里,像我是个客人一般,电视机开着,演着语焉不详的节目,我不停的调台,各个台的音量不一样,有一次调到其他频道,结果声音奇大,像我是故意的似的,连阿东都以沉默且高深莫测的眼睛看我。
于是我悻悻然关掉电视机,把遥控器扔在沙发上,阿东端来水果,又端来茶水,我只看了一眼,我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
后来阿东递给我一样东西,我一见,竟是一个绑头发的橡皮圈,当然做得十分精致,被装饰得也十分精致。我把玩,觉得十分精巧,很喜欢。
又形容不好那精巧,水钻在上面熠熠生辉,黑白主色,上面是个造型巧妙的圆润小巧又可爱的我的生肖的头像。
“送给万茜的?”
我在手里把玩。
“不是。”
“那......”
“新婚礼物。”
阿东并不瞅我,他这人送礼可真够搞笑,整的像我强迫他送我礼物一样。
“当时我没来得及。正好今天......”
“阿东。”
高天成的声音。
“我去方便一下,你来帮我打两把。”
阿东应声而去,那个小小饰品我十分喜欢,仍旧拿在手里把玩,关上那精致的盒子,又打开,从里面取出,然后又拿出来,套在自己手腕上,我回头望向洗手间的方向,打算进去戴上,看好不好看。
女人总是对这些小玩意儿感兴趣,哪怕并不值几个钱。
我正欲起身,高天成过来,坐我对面,他不看我。
看来不止我提上裤子就不认帐。
我想,也觉自己的决断是对了的,他说过,性和情可以分开。那时他正需要,我正需要,我们彼此需要,跟发了情的一对禽兽没什么分别。
也许完事了以后他也后悔,并且十分怕我当真。
有时当真会让人望而怯步,成年男女应该在情与欲里搞清楚自己想要的,更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要拎得清。
我站起来,“你先忙,其实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不然明天回公司再说。”
他没动,我停下,背对他,身后依旧沉默,于是我朝前走去,直到门声在我身后关严,门里依然没有动静。于是我下了楼,坐了一会儿,我有时就喜欢坐在这里一会儿,凭吊或者回忆一会儿过去,想像如果没有那些阴差阳错,我和他是否会过着快乐惬意的生活,孩子已经......
我起身,决定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太晚了,我不愿意来回折腾,但是我已经不再是这个房子的女主人,这样真的好么?
可是我没有地方可去,真的没有,没有地方可以给我温暖,没有地方供我落脚,
是我的家。
这里----我伸手一一拂拭过我触手可及的一切,沙发、茶几、电视、高大而茂盛的绿植。
那些绿植绿意盎然,生长得如此生机勃勃,它们无视自己的主人们已经分崩离析,它们依旧繁荣昌盛。
我蜷缩在沙发上,点开电视,不知道里面正在演着什么,反正喧哗又热闹,像我身边正围绕无数人,我并不寂寞。
可是我孤独,孤独如影相随,常于暗夜狰狞袭来,让我措手不及、惶恐不已,却又束手无策。那孤独有时与我对话,告诉我我并不孤独,因为有孤独在陪着我,他不依不饶跟了我这么多年,像最执着的情人。
薄薄的被子轻轻覆盖我身体,它并不晓得自己此刻正覆盖住的是一个怎样的灵魂。谁都始料未及的活着,我奉劝自己不要太过顾影自怜。
次日晨起,我收拾停当打算出门去上门,不想推开门就遇见了阿东。
阿东仍旧那样,甭管黑天白夜都爱戴一副黑色墨镜,遮自己自己大半张脸。有一次我问阿东,说你干嘛不舍昼夜戴那破玩意儿,那玩意儿戴得久了对你眼睛并没太大的好处。
他连应酬我的一笑都没一笑,两片嘴唇闭合成一条线,他什么也不说。
我真拿他没办法,一面叨咕一面往车上爬,说真不晓得万茜看上他什么,真嫁了给他闷也给闷死。
阿东默默发动引掣,仍旧一言不发。
我后来发现阿东有个规律,他有时也八卦,有时也话唠,但分时间、地点、场合,或者还有心情的因素。
比如后来很久有一次他就自己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我说话似的嘣出来一句,说什么高先生之所以买了那些股份,不像是方先生。
我一听,警觉的伸长了自己的耳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