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柳曙乾痛苦低头,随后又抬头道:“圣上决定南伐,柳郡守说你有带领官兵剿灭山贼的经验,此次征战,你可以带领一个小什队参战,你,想要上战场吗?”此话一说完,柳曙乾又立即后悔道:“不对,父亲是想说,你不要想战争的事情,不要想上战场……”
柳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柳曙乾如此语无伦次。
不过,会纷乱、尘杂的种种情绪,最重要的一点都是因为父亲担心,关心我嘛!
想到此处,柳霖亦颇为感动。
他正色敛容,连头上翘起的“呆毛”都在述说着“认真”二字!
“原来,父亲在操心这件事呀!”
日落月出,月色沉湖,夜漫树梢,花鸟皆寂。
柳霖一边将演武房内的桦木梅花座灯点燃,一边说道:“其实,我也不想总惦记着战争的事情……”
“但如今,我也知道情况不允许了!”说道此处,柳霖更是握紧了拳头。
“我也想等到秋天,庄稼成熟之时,与相亲们一起钻到成山的玉米堆里打滚,或者怂恿李清赋逃课,与我一起去后山打‘山老虎’!”
柳霖阖目而睁,心中已有觉悟!
“因为寰楚的和平,这一切的一切才能得以实现!”
“父亲,当你需要我,我就会站出来,当寰楚需要我,我也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
“我认为只有如此,才能对得起你与郡守大人对我的栽培!”
“你不是最希望我有一天,有机会,能出人头地吗?”
柳曙乾听着柳霖的问话,心中感慨万千,有骄傲,有欣慰,有遗憾,有不舍,有反抗,总之,国与家,私与公……两种矛盾,谁也无法说服谁……
“你说的对,身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成龙成凤,但在,此时此刻,为父更希望你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说着,柳曙乾的双眼竟通红起来,柳霖还记得小时候又一次,他从平地上摔倒,顿时便大哭起来,父亲不仅不前来安慰,而且还粗声粗语对他说他再哭就要打他。
父亲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也许,只是未到伤心处。
为了驱散悲伤的气氛,柳霖做作地抱膝撅嘴,口中念念有词,“你们这些前辈,君上,大人还真是麻烦,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又要那样!”随后,他又手扶下巴,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我只不过是去参加一场小规模的战争,父亲却如此提心吊胆,莫不是对儿子的能力没有自信?”
这是他最引以为骄傲的儿子。
“不是,父亲相信你,父亲是……是舍不得……”柳曙乾坐在椅子上,眸光黯淡。
柳霖棕色的眸光,定定直对柳曙乾,他抬手拍了拍胸脯,向不知在迟疑什么的柳曙乾保证道:“那父亲就等着我的好消息,虽然,我并没有经历过当时寰楚失落“云中六郡”的战争,但我,亦听许多长辈提起过,每次他们提起关于“云中六郡”的战争,他们的神情都很凝重……”
“大丈夫以天下为家,国之不安,我们又怎能安于一隅!我真的想为寰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听罢此言,柳曙乾哭笑不得,昔日,谆谆教诲,此时,反噬其身,他的心中没有救国保家的快乐与满足,只感到辜负、利用无辜者的悲伤与沉痛。
霖儿,为什么偏偏是你,要承担这一切……
柳曙乾皱眉阖眼地摇了摇头。
究竟要怎么做……
此番话题一时无解,父子二人也不愿耽于悲伤,双双沉寂了一刻钟后,二人便一齐匆匆前往饭厅用餐。
随后,柳霖准时到目的地巡夜。
……
一个时辰后,柳霖已完成巡夜工作,月照归路,路上他还在想着他的父亲——柳曙乾。
他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名头脑简单的武夫,实际上,他是一只无时无刻不在细嗅蔷薇的猛虎,既重情又重义,所以,只要碰到与他的亲人兄弟有关的大事,他就会变得十分敏感又犹豫不觉,就像现在这样……
柳霖认为这是老爹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
……
柳霖身披月光,漫步街角,路线游离,不着章法,心中自有盘算,他在城中弯弯绕绕,买酒买零食和与街上碰到的熟人唠嗑,一切如常。
而他的背后总有一道消瘦的身影,与他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直跟着他。
此人不禁激起了柳霖的争强好胜之心,他倒要看看此人究竟要跟到何时?
反正他一名官兵,一身的武艺,不管此人是想劫财还是害命都统统是在妄想啦!
于是,他“带着”他的“尾巴”一路游走,走过拱桥牌院,走过烟花柳巷,走过赌坊当铺……差点就没跑上南少林去了!
在路过药店之时,他差点没忍住把他后面的“尾巴”揪出来,按在药柜上,让老大夫给他抓几帖药补补脑!
要说让他使用轻功加快速度的话,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万一他的“尾巴”追不上他的话,他就无法知悉此人究竟要做什么……
所以,在柳霖的刻意放任之下,“尾巴”仍紧紧地跟着柳霖,跟踪了半个时辰,却也没有丝毫的其它的行动。
半个时辰之后,柳霖的心态要崩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那个人的耐性,他真正败了!他完全不知道跟踪他的那个人想要做什么!
在这样想的时候,他已然路过江云城中央的云广书院,一见到云广书院,他便又想起他那位一板一眼的老铁哥么——李清赋。
他是柳郡守的旧友之子,与其妹前来江云郡,投奔柳郡守的路上被山贼抢劫。
他巡山时正好碰见此幕,便顺手收拾了那伙“作妖”的山贼,救下了他们兄妹。
李清赋为人正直,行为正派,确实值得深交。
至于,他的妹妹李画脂就让人无法无法招架了,也不知道她修炼了何种内功,每次一见到她,柳霖便感觉心跳的速度好快,原本运行如常内力亦在经脉流通出现滞碍,连鼻孔出气都不太顺了……
不过,他观察过接触李画脂的其它人,无论是李清赋还是柳郡守,他们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为什么只有他会变成这样,这……就是父亲所说的武学相克吗?
想到烦心之处,柳霖不由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此时,他已立在柳府门口,而那位跟踪他的人,也在柳府的那颗歪脖子树下停下了脚步。
柳霖背对来人,白衣负手,秀眉横斜,冷然启唇道:“歪脖子树下的那位朋友,你已经跟了我三条街七条巷九个弄子……难道……你要跟到我的房间去吗?”说着,柳霖五指紧握成拳,一股凌厉之气从体内爆出,欲袭来人。
“说出你究竟意欲何为?否则,这场尾随游戏就要由我以暴力结束!”
柳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中气十足,足够让树后之人听得清清楚楚。
被示警的树后之人,亦无抵抗,微风带来了那人如同的云中天铃的妙音,听得柳霖浑身一阵,体内的内力流动随之一滞。
原本聚集之雄气全数溃散!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我跟踪你,是因为我还没想好……要怎么与你问好……”
声动风卷裙袂,一名女子从树荫之中款款步出,她裙袂飘飘,流沐月光而来,柔美如天上宫娥,柳眉轻画,杏花眼朦胧,粉唇含脂,清清浅浅梦中人。
“啊,怎么是你?”
柳霖哀嚎一声,以手扶胸,不可置信。
那名女子缓缓行至柳霖的身前,秀美的容颜渐渐被月光与灯光勾勒清晰。
她梳着小巧玲珑的飞天髻,轻轻抚摸着鬓间垂辫,月眸微垂,闷声说道:“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可恶!
又是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柳霖脑中没来得及细思女子跟踪他的后续,就不由自主地转身欲走。
女子连忙在他的身后,声音细细柔柔地喊道:“柳公子且慢,我有事要与你说。”
柳霖方跨出一步又很没骨气的收了回来,他,忍受着身体的煎熬,僵硬地转身,目光闪避,不敢直视李画脂的眼睛,挺拔笔直地立在一旁,红着脸说道:“李画脂姑娘,你找我有……有什么事情?”
“上回,我与哥哥来到此地的途中遇见山贼,是你救了我与哥哥,我还未感谢你……”李画脂口述感谢之辞,但她月白色的瞳眸中却隐隐含羞带嗔,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之前,我曾数次准备谢礼向柳公子表达谢意,但……你不是当面拒绝……就是看到我……就扭头离去……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这不是讨厌,不讨厌的问题,而是……
他的气又不顺了……
柳霖调整气息,秀眉微皱道:“不是,不是。”
之后,他又没头没脑地问道:“李姑娘你有学过内功吗?”
李玉脂听罢此话,翘长的睫毛颤动,微微一愣,不知道柳霖这么问的用意何在。
她轻柔乖巧地说道:“我没有学习过任何的内功,只有,在鲜月国之时与哥哥学过一点骑射之术,不过,返回寰楚之后,我,恐怕又已忘得精光了。”
柳霖正色点头,心中暗想。
终于,他能在李画脂的面前问出他一直想要问的话了!
不过,李画脂说她不会内功,那,会产生这些症状,难道,真的是他的问题……
看来,他有时间的话,要去药铺找大夫抓点药来吃吃。
见柳霖刚问了一句话后又变成一个无趣没嘴葫芦,呆呆傻傻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李画脂就闷气不打一处来。
李画脂柳眉微抬,似有期盼地问道:“那,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吗?”
柳霖心中纳闷,分明是她来找他的,怎的又变成他要向她说事情?
他挠了挠头,脱口说道:“我没有。”话一说出口,柳霖就没来由地失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