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安走到上官婉儿面前,对着她从容地微笑,然后抬手从她面前的食材中,取走了最大的那块生姜。
包括上官婉儿在内的所有人,都露出一脸错愕,幼安面前几乎已经没有任何能用的食材了,她只取一块生姜,能做什么?
武皇后稍稍侧身用手支住了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负责主持的宫人宣布计时开始,在空旷之处点燃了计时的线香。这些含凉殿中离权力至高点最近的少女,都开始埋头在食材中间,再也没有心思揣摩别人的意思。她们平素拿惯了笔墨,应付庖厨事务,还真有些不适应,手忙脚乱是免不了的。
上官婉儿并不急着动手,先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把有限的食材稍稍规划了一番。她心里清楚,要做出口味上佳的菜肴来,没有平素的练习,几乎是不可能的,要想脱颖而出,必须在一个“巧”字上下功夫。把自己的菜色大致想清楚后,她实在忍不住好奇,抬眼看向幼安,却看见幼安只是拿着那块生姜,翻来覆去地看,其他的食材,连洗都不曾清洗。
时间有限,上官婉儿实在不能一直盯着她看,只好转回头来,开始清洗自己要用的食材。
又过了片刻,幼安才终于开始动手了,她取出一柄小小的,用来刻印章的刻刀,在那块生姜上仔细雕凿起来。
线香终于燃尽了最后一段,宫人在一旁的铜鼎上重重敲了一声,宣布时间已经到了。本就是饮宴时的一个游戏而已,倒也不那么拘泥于形式,宫人问过武皇后的意思,便叫那些参与的少女,把自己备好的菜色送上来。
大部分人都选了个中规中矩并不难做的菜色,然后配上一句牵强附会的诗词歌赋做菜名,武皇后并不亲自尝菜,而是把菜肴随意赏赐给来赴宴的人品尝,因为知道做菜的人本就是天后身边侍奉的人,好吃或者不好吃,尝菜的人也总会称赞几句。几道菜肴下来,实在没有什么能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轮到上官婉儿时,她捧着一只空空的素白瓷盘上前,对天后叩拜说:“我的这道菜,可能稍稍麻烦一点,需要亲自演示给尝菜的客人看。”
得到武皇后的允许后,上官婉儿在瓷盘里面,先铺了一层青菜,恰如春日新绿,然后在青菜之上,放了几片刚好煮得颜色红润的肉,正像夏日里缤纷的花朵盛大。在肉上面,她随后浇上了一勺浓稠的黄色汤汁,就像秋风过后,万物萧索。最后,她取过洁白的盐霜,细细铺洒在上面,像极了冬日落雪,遮住了一切痕迹。
上官婉儿退到一边:“四季更替,周而复始,近日恰有初雪,我就准备了这么一道应景的菜色,滋味平常,一点感悟罢了。”
席上隐隐响起一片赞叹声,有人毫不避讳地说:“上官家本就很有才名,如今又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才女。”
几乎人人都以为,这一局的佼佼者,一定会是上官婉儿,人们甚至忘记了,幼安根本还没拿出她的菜来。
就在一片赞叹声中,幼安从容地上前:“我准备的这道菜,其实也不能算作是菜,也有点麻烦,今天席上,恐怕只有一人能尝这道菜。”
皇帝不曾前来,满席最尊贵的,就是武皇后了。幼安这么一说,倒是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仍旧是刚才那个大声称赞上官婉儿的人开了口:“什么菜只有天后一人能尝,该不会是危言耸听吧?”
幼安也不争辩,只把一只用碗扣住的瓷盘送到武皇后面前,掀开上面扣住的碗,里面露出一只用整块生姜雕成的酒杯。说是酒杯,倒也跟平常的酒杯不一样,整个看上去,更像是连绵起伏的山峰,正中主峰顶上,雕出了一处积水的深潭,里面浅浅地盛了一点酒。
她对武皇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临时兴起,看见这块生姜形状特别,就雕了这么个玩意儿搏天后一笑。要饮这杯酒,得把这个山形的酒杯整个握住,所以这东西的名字就叫做——江(姜)山一握。”
话一出口,席上鸦雀无声,配上这么一个大胆的名字,这道菜的确只有天后一人才敢尝。片刻的静谧过后,武皇后取起了那个生姜雕成的酒杯,放在唇边尝了一口:“本宫之前一直觉得宫中的酒水太过寡淡,用姜这么一浸泡,姜的味道融进酒里,倒是正适合这个季节暖身子。”
含凉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的尴尬,皇帝的头风病一直不见好,政令出于武氏,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可要是公然奉承武皇后手中“江山一握”,那将李唐皇室又置于何地?
幼安也退回自己的位置上,抬眼看见上官婉儿正看过来,便报以微微一笑。上官婉儿想叫她声名有损,借此打击她在秉笔之位上的竞争力,可她今天便用事实反击,声名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