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对薛绍这桩命案,表现得十分冷淡:“死便死了,逆贼畏罪原本就是常事。”可一转眼,她便叫来俊臣去查,是什么人把毒药送进了狱中。
照幼安心里的想法,她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太平公主,毕竟事发之前,只有她一个人与薛绍私下里见过面。可是太平公主曾经那般苦苦哀求皇太后,给她的孩子们留下父亲,怎么可能转眼就把薛绍送上绝路。事情有诸多疑点,无法自圆其说。
可是很快,幼安便知道自己的假设错了,因为太平公主直接找到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让薛绍死。
幼安百口莫辩:“公主请想一想,薛驸马死了,对我能有什么好处,没有好处的事情,我做来有什么用?”
太平公主只是冷笑:“有没有好处,你自己心里清楚。亏我还一心顾念手足之情,百般讨好母后,希望八哥的皇位能坐得安稳一些,没想到,你们一早就算计好了,要卖了我做人情。”
这番话说得似是而非,幼安听得云里雾里,实在不大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一点疑惑,很快就被接下来的一场风波冲淡了,有人撺掇了关中百姓九百余人,联名上奏,恳求皇太后登基做皇帝。此言一出,朝野震动,接着便是百官、宗室,甚至僧侣等人,纷纷向皇太后劝进,恳请皇太后登基称帝。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皇太后的亲信,暗中联络鼓吹的,可越是如此,越是人人都不敢落后,劝进的呼声越来越高。
在这种情形下,皇帝李旦也终于向皇太后表明态度,上表请求皇太后登基称帝,并且恳求母后赐自己武姓。
这一年九月,皇太后终于半推半就登上了帝位,改国号为周,同时将李旦废为皇嗣,一切仪制比照皇太子的规格,原本的皇太子李成器降为皇孙。李旦和他的妻妾仍旧住在府邸之中,未经女皇的允许,不能轻易外出,形同软禁。
幼安与李旦对坐在小院子里,眼睛盯着烧水的小炉,估计水温差不多了,李旦便提起炉眼上的紫砂小户壶,把水依次注入几个浅浅的茶盏之中,轻轻一荡,接着便倒掉了。
外面已经因为这场帝位更迭而人言纷纷,刚刚亲身经历期间的李旦,却面色从容如旧,烹茶的手艺越发娴熟。片刻之后,几个茶盏中都盛上了浅金色的茶汤,他拈起一杯送到幼安面前:“尝尝看,这种春茶要温度和时间都刚刚好,才能烹出最好的味道。”
幼安正要喝,红泥已经走进来,把外面听来的情形,告诉给李旦知晓。皇嗣的行动受到限制,下人却可以随意出入府邸,红泥便借着采买的机会,顺便留意外面的动向。
今天带回来的消息,倒是很出乎幼安的意料之外,太平公主第二次成婚了,这一次的丈夫是武家人,名字叫做武攸暨。不用说,自然也是女皇的安排。红泥特意当个奇闻来讲的是,这个武攸暨原本有妻子,可是为了迎娶太平公主,女皇特意下令处死了他的妻子。
幼安把见过的武家人尽力回想一遍,却怎么也想不起还有这么个人,能得到女皇和太平公主的青睐,应该不是个凡夫俗子才对。
李旦看见她凝神思索,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一笑:“不用想了,这人本就默默无闻,在武家人里是个难得的老实人,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建树。”
幼安悠悠叹息:“那我就想不通了,母皇陛下怎么肯把太平公主嫁给这么一个平庸至极的人。”
“母皇一直想把月儿嫁给武家人,”李旦朝茶盏里补进温热的茶水,“这一次原本选定的人是武承嗣,这个人既有手段,又不像武三思那么放肆,野心却一样不小,一直在暗地里劝说母皇,改立武家子侄做太子。如果月儿嫁给了他,情形对孤就更加不利了。”
幼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反问道:“所以你把武承嗣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李旦仍旧笑得温和从容,“孤都已经被限制了行动自由,还能怎么样,不过是他自己运气不好,生了场不合时宜的病而已。”
幼安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李旦说得轻松随意,她却知道,这个众人眼中稍显懦弱的皇嗣,其实一直没有放弃收紧手里的网,只是他的动作极其轻缓,免得被人发现了,没法继续进行下去。
武承嗣的“病”,多半是他命人动了手脚的结果。照此推测……
幼安虽然不愿意,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薛绍的毒药,是不是你安排的?”
李旦抬眼,正看见幼安的脸色一阵阵发白,只简短地回了一个字:“是。”
太平公主对薛绍,是动了真情,可以为了留住他一条性命,向女皇苦苦跪地哀求。哀求无果之后,又想方设法见他一面。李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