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扼扼
我大步向回走着,浑身都在颤抖,后面传来言程极为难听的话语,甚至把我眼泪都逼了出来。“你一个被父亲抛弃到国外的女人,被余东信这样的人看上这么多年,你有什么资格矫情!余东信的母亲还不知道你回来吧?趁着没被打到谷底就赶紧讨他开心,还能在分手的时候多赚一点,免得到时被人甩了还要给自己安上可怜的头衔!”
他声音倒不是很大,只是如针扎一般刺进心底最深处,我根本不想问他是如何知道我母亲和余东信他家的那些事情,那些甚至连余东信都不知道。
步伐有些飘浮,我几乎是跑出了那栋房子,海滨马路上的车很少,我沿着马路一直向一个方向走着,期间甚至有外国人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只漫无目的的走,脑海里想的全是言程那些难听的话,眼泪好像从没有停下来过,只是走着,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远,才惊觉脚上穿的是底子很薄的凉鞋,脚心有些炙热的疼痛,抬头一看却走到了公路的尽头。
像是海边别墅与这里隔绝一般的另一个城市。天都有些暗了,我身无分文,连手机也没有,外语又差的要死,看着人家都有说有笑的进了一些餐厅或旅馆,我心里凉的不知道该把头放的多低才能掩盖自己的孤寂。
随便找了一处长椅,静静地坐在上面,海风吹得有些冷,我却只穿着单薄的短袖和短裤,连裹都没得裹。
想起那时高二,我和余东信刚刚确定关系,我却总是惹麻烦,那时好像还会撒娇还会讨他开心,那时的相爱,并不像现在这般如此之累。
可我却是在伤害自己和他。
就像言程说的,自己早早知道是没有结局的爱情,却只是贪恋着温念而不舍离开,可是我只要看见他,这些想法却总也想不起来。只知道淡漠性子改不了,互相拖着把对方磨得皮开肉绽。
没有可以结束的方法,这些年来如果真的能碰到一个比喜欢他更甚的人,早已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可是,即便是再好的良人,我却总是拿他们作对比,好巧不巧的总能找出比不上他的地方,所以偏执的认为自己只是还没找到那个最对的人而已。
可实际上,只要余东信在这世上一天,我便不会觉得有任何人能比他好上一分。
天色彻底黑下去,我在异国他乡巨大的陌生带来的恐惧与落寞孤寂之感汹涌的朝我打过来,挡也挡不住,眼神无论落在哪里都想哭的感觉,连睡觉躲避却都没有地方可以住。
我抱着膝坐在长椅上,把脸埋的深深的,把眼睛覆在干燥的布料上,这样即使眼泪流出来,迅速地被吸干,也不会那样狼狈吧。
一辆绚丽的跑车上下来一位窈窕女子,带着一股独特魅力的霸道气场朝我走了过来,即使高傲不容半分,却还是优雅得不可方物。
“你是秦葡献?”她摘下鸭舌帽,露出那张精致的巴掌大的脸蛋,妆容完美的无懈可击,柔柔的带着独特声线的声音笑着对我说,“你好,我是安衿。言程的未婚妻。”我抬起头看着她,被她的话吓到,急急地低了头,听到言程这个名字,浑身都在排斥。
可面前这个女人的观察力却丝毫不逊色于言程,以至于我听到她接下来的话,甚至有些想逃跑的冲动。“言程是怎么欺负你的?”她明媚一笑,却是暗若的假象,“又是俗套的要包养你?”
我浑身颤抖着迅速起身,却因为低血糖有些不稳,只是跌跌撞撞地朝着前面跑去,只是那安衿在我身后随意的说道,“你再不回去,可别后悔。”我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着她,紊乱的呼吸早就将我慌张的心情暴露给这个观察力与言程一般敏锐之人。
安衿看出我的疑惑,挑了挑眉语气轻松,“他开车出去找你,发生车祸了。”我身形一晃,跑到她的车上副驾驶位置,言简意赅,“快带我去。”这女人开车技术娴熟至极,时速几乎一直在一百八十迈,我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到了家里以后,我朝着余东信的卧室跑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转身的瞬间余东信的大大的俊脸摆在我眼前,露着一口洁白的牙齿看着我,额角一处小伤口,眼里满是欣喜,“多谢啊,衿子。”他朝着那女人招手。
我看到后方的言程,顶着青色的眼圈颓废怨气的走过来,我讶异的看着他们两个,一个精神奕奕,一个哀怨至极。
安衿俏皮的歪了歪头,眼神转到那个明显是挨过打的男人身上,眼神略带些嫌恶地转开,自来熟的去了餐厅拿水喝,走到窗边吹着海风,飘逸的长裙和柔顺的长发带着纹理都被吹起,美丽的甚至连我都有些移不开眼,余光瞟到那个对我毒言毒语的男人,竟然也是看呆了眼。
余东信把我拽到怀里,手掌还带着温热,我对一切都看不懂,只是大概知道余东信一定为我出气打了言程。他的手微微用力,我被带的连头都微微向上扬,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忽然有些心酸,余东信开了口,我的眼泪就抑制不住的流了下去。
“以后学着告状不好吗?”他摸了摸我的脸,我一言不发,脸颊凉凉的,不自觉泪水已经流了满面,不知到底是因为庆幸他没有出大事还是因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剖出击中。
据说我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我和余东信的生活变得有种“和谐”的假象,言程也不怎么来了,但好像并没有离开,依旧在里约过着舒服的日子。
那男人不提家世,单单是做心理辅导,如果每天工作八小时,工作一周的话,他就赚到一辆不错的跑车了,我咂舌不已,原来都是些厉害角色。
安衿倒还来得多一些,那种活泼高傲,但是让我感到很亲切的人,是不多的。她总是时尚光鲜的,就如同最闪耀的星星,有她的地方好像根本注视不到别人。
她总是来我们的厨房做一些她想尝试的新菜,只是瞎倒腾着玩,我有时看着她做菜,心情也会很好,余东信不在的时候,也并没有那么孤独了。“葡萄,来试一下。”安衿穿着软拖从厨房小跑出来,自从我的病情好转,家里就开始配备拖鞋了,并没有太多的束缚感。
我皱着眉看着面前的拔丝……蝴蝶面,不禁咽了咽口水,不知怎么拒绝。我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甜的快要把嗓子扎破了,面块也硬硬的不好咬,但还是咽了下去,勉强的点了点头,“还……好。”我撑着说。
安衿看着我的表情就知道事实了,她自己也吃了一块,却没忍住的吐掉了,这时开门声音响起,我们两个都愣住,只见穿着花衬衫的言程随意的走进来,短裤把他精瘦有力的小腿露出来,魅力还是很大的。“吃什么呢?”他走过来,拿起安衿的筷子就吃,安衿简直快嫌恶死他了,把筷子丢给他便走到一旁去。
言程吃了一块,对着我皱了皱眉,挤着眉的样子好像就在说“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只是安衿背对着我们,她只听言程说,“嗯,甜的我喜欢,好吃。”
我偏了偏头,看到了她强忍着的笑意,嘴角都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还娇羞的低下了头,言程似乎也看到了,对着我做了一个“我成功了”的表情,挤着一只眼,我也没忍住笑出了声,从那件事情以后,我已经没有那么怕他,或许是知道余东信永远会替我挡在前面。
余东信这次回国已经走了五天,估计还要两三天才能回来,趁着安衿和言程都在,我把余东信私藏的酒都拿了出来,三个人喝得好不自在,一直折腾到十一点多,安衿已经醉的不成样子,言程尽管号称醉了,但我看得出他根本就很清醒,争着把安衿拽走,不容抗拒的说要送她回家,又剩下我孤身一人,现在我会乖乖的洗澡睡觉,并没有什么太疯狂的举动,简单收拾了餐厅和厨房,冲了个澡就便睡下了。
半梦半醒间有个毛茸茸的脑袋爬上来,柔软的头发触感很熟悉,只是我还在睡,并没有在意。缓缓地毛茸茸竟然爬到上面来了,我脖颈一阵发麻,被湿湿热热的气息喷洒着,我困得睁不开眼睛,迷糊间呢喃的哼出声来,毛茸茸竟然有些惊异,但紧接着好像更兴奋了。
尽管神智有些不清,但却能感觉到细细密密般如同触电似的快感,我呼吸开始紊乱,感觉身上的毛茸茸扣着我的肩膀重重的喘着气,我终于缓过神来睁开眼睛,就算是黑暗,也能认出那个男人。“阿东?”我轻声唤他,“你回来了?”
黑暗中那双眸子都泛起了光,盯着我的眼神不知为何像在看猎物一般,他猛地覆在我身上,忽然闯入的不适让我惊叫出声,他却更加火热了。我迷迷糊糊又沉沉睡去,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早上心情大好,我洗了床单,房间里空无一人,酒精让我的脑袋有些沉,更加确定了昨晚是做梦的事实。
不知,是不是想他了。竟然会出现幻觉,像扔到深井的石头,竟然无边无际的传不来一点回音。
又过了些日子,余东信还是没有什么消息。我总是坐在床边发呆,思考着自己的病也差不多好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不确定自己是脑子短路还是无意识的,竟然出神的拿起了电话拨了出去,是快捷键。快捷键会是谁呢?我想。
“喂?”那头低沉严肃的声音响起,我一下回神,看着手里的电话懊恼不已,记起他曾经说过的“1”号快捷键是他的办公室座机。
我吃惊的说不出话,张了张嘴又合上,想偷偷把电话放下却听到电话里忽然传来戏谑的声音,“葡萄?”他失笑出声,我在远远的千里之外竟然也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