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魏迟始终沉默着。眼中的深邃带着星辰般的光芒，光芒中有浓郁的伤感和几分缅怀。
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唇角上扬的的弧度并没有维系多久，就僵住了。
我也不急着说话，只是低眉敛目，静静的思量着自己的小九九。
看这般光景，他竟是和自己想象中的略有不同。
自己曾以为，幼时对于父亲概念的模糊，娘亲的执拗，全因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的抛弃，这一刻的动摇却不知因何而起。总觉得他不想自己想的那么不堪。
内心深处想听他的一个解释，一个给自己的安慰，唇瓣张了张，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
娘亲已然不在，而我虽然对于他的身份有了几分了然但并不想就此认了他。
我们被欺负的时候，他在哪儿？
他不配！
“我也曾想此生能疼她护她，同生。不灭。”就在我暗自失神的时候，耳畔传来魏迟的轻叹，“可惜，我若不这般，护不住她腹中尚未及世的孩子。”
我怔住，原来他并不是一无所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是知道这个世界上可能有一个我的存在。可是无论他有什么样的难言之隐，就凭他这些许年的不闻不问，便换不来我的原谅，娘亲也不会！
广袖中的拳头暗自缩紧，尖锐的指尖竟生生嵌入了肉中，泛白的指尖沾染丝丝血丝。
可我却并不觉得疼痛。
“呵呵……”闹闹竟是不自觉的冷哼出声。“到底是大人物，这脸皮真是够厚的。”
这话带着几分打趣，却极为打脸。
魏迟讪然一笑，眉眼间却是云淡风清。
到底是魔王，这般被当面指骂，也全然没有在意。可是，我对于他到底多有涵养，多大的度量，我在意的始终是他的解释。那个我迫切的想知道的原因。
而他却不再言语。仿佛刚才从未说过什么。
“人这辈子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终是耐不住心中的疑问，我问出了心中所想。
“最想要的？”他一怔，反问道：“人的一生很短暂，却最是贪婪。欲望从来都是无止境的。得到了最想要的还会有下一个想要的，又何来最之说。小丫头觉得呢？”
“生命短暂又如何，我却觉得生命过得充实，欲望有何不好，因为有欲望，所以人才会为之努力，变得越来越优秀。”
我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很久以前，一个小男孩站在简陋的首饰摊前，笑望我，那眼中的璀璨胜过夜空的星光……
“越来越优秀？”魏迟冷哼一声。“你年纪还小，根本不懂人心险恶这话。”
我却不以为然，我所相识相知的，都是友爱和善之辈，人心险恶？人的能耐有多大？再险恶还能比魔险恶了去？
“你要嫁人了？”魏迟见我不语，抬眸看我，却仿佛才发现了什么一般。
“是啊。”我轻抚袖口的玲珑刺绣，一想到将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脸微微有些发烫。
“可是要嫁给府中男子？”魏迟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那份漫不经心中竟有些许紧张。
我抬首，看向他那深邃的眼眸，原来不是我的错觉，那些许紧张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自然是。”我点头，见他这般模样，倒是很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辞了这姻亲。”魏迟的声音有些沉，依稀有些沙哑。
“你凭什么这么说？”这个世界，我喜欢的容不得他人置喙。何况他的身份是特别的，缺席了这么几百年，第一次见面，经说了这番话。
我可以没有亲人的祝福。
我可以没有送嫁的拥抱。
我可以自己做主自己的想要。
我却容不得在我需要的时候缺席的人，突然站出来，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
心中隐隐有股子愤懑，充盈着胸口。
脑海有个声音响起：他不是我的谁，从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我也懒得听他的为什么，喊了闹闹，便转身就走。
再也不想和这个和我流着同样血的人再多说一句话。
这次，出竹林很是顺利。
远远地就有眼尖的婆子看见我，欣喜的喊道；“少奶奶在那。”
“少奶奶去哪儿了？”丫头的声音中带着哭腔，隐隐也三分责怪，仿佛怪我的到处乱走给她们添了麻烦。
“闹闹不见了，我找了找。”我倒没生气，淡淡道。“这不是没事吗。”
“您是没事了，下次可顾着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一个畜生而已，总不至于让少奶奶穿着嫁衣就这么到处招摇吧。”一个婆子很是不满的呢喃了一句。
我可以忍受她们对我抱怨，毕竟人间有着她们自己的规矩，嫁娶图的也是良辰吉日和总是想做些讨喜的事情。我情急之下没考虑那么多，是我有错在先。可说闹闹是畜生，却是不高兴了。
也不急着恼怒。
“一个畜生？”我轻笑。
没有责怪，没有恼怒，就那么望着那婆子。
婆子也是个拎不清的，只听得我轻笑，以为我是个好拿捏的，“可不是吗，以后少奶奶可要分得清轻重，畜生就是畜生，怎么能……”
“是谁给你的胆子。”一声呵斥吓得一众侍从皆跪倒在地。
循着声音望去，颛顼耀星大步而来，眸中带着隐忍的怒气。
“少爷，”婆子刚想开口。
却被颛顼耀星身后的侍从拖了下去。
那侍从面无表情，唬得婆子再也不敢开口。
“少奶奶的灵宠也是你们可以侮辱的，颛顼家的家规你们都忘了不成？”
一众奴仆跪匐在地，谁也不敢出声。
“曦儿受委屈了。”
看着他眼底的关切，刚才那抹愤懑也是消失殆尽，低眸看见一抹绯色映入眼帘，脸颊隐隐有些发烫。
只要有他在，什么事情还能用委屈形容。
只要他在，纵使是真的委屈也不觉得委屈的。
我摇了摇头，他笑望我，本来随意的眼光竟是隐隐有些光芒，道，“曦儿这身嫁衣真是好看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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