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匆匆忙忙到了市委,来到了市委副书记、市政法委书记王伯年的办公室。
从内心来说,我很不想见王书记。王书记给我的感觉,有点像电视剧《人民的名义》里的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高育良,表面客客气气,冠冕堂皇的,内里阴阴的,心里深深的。
说的话也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话是假?不仅听起来累,而且让人心里很不踏实,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出于担负的工作,出于工作责任的考虑,我不能不硬着头皮见王书记。
王书记让人倒了茶,彼此寒暄了一下后,我说:“对不起啊,王书记,我的工作没做好,我是特地上来,当面跟您作检讨的。”
我小心谨慎地说,有些诚惶诚恐地望着王书记。自己负责的地方,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不主动上来作检讨,肯定是不对的。
主动上门作检讨,也是让工作由被动到主动的一种工作方式。
“听人说,你工作干得不错啊,你检讨什么啊?”王书记问。
“王书记知不知道,我们县两个有名的矿老板啊?”
“哪两个啊?”
“焦作斌、黎西煌啊,他们以前是在我们县采矿的。”
“知道啊,那么有名的人物,谁不知道呢?”王书记说。
我说:“有人反映,焦作斌、黎西煌犯了重婚罪,我们县纪委牵头的调查组查证属实后,县公安局依法采取了行动,抓捕了焦作斌、黎西煌。县里打算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法办他们,可他们却从我们县看守严密的看守所脱逃了。”
“就这个事啊,我早就知道了。打个电话说一下就行了,你那么忙,干嘛跑这么远的路,上来说啊。”王书记说。
我说:“作为县委书记,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特来向书记当面检讨。打电话作检讨,心不诚啊。再说,我好长时间没见到王书记了,也想见见王书记,当面听取您的教诲啊。”
“你别那么客气,记住啊。以后有事,电话说一下就行了,别大老远的跑过来了。”王书记说。
我说:“我们一定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具体说,就是在市政法委、市公安局的领导下,从严治警,把从严治警作为一项长期性、基础性工作紧抓不放,努力建设一支忠于党、忠于人民,政治合格的、作风过硬的、让党和人民放心的公安队伍。”
“别这么急着表态,我问你,看守所看守那么严密,焦作斌、黎西煌怎么会脱逃呢?”王书记问。
我说:“焦作斌、黎西煌脱逃的当天夜晚,我们就成立了县纪委和县公安局联合组成的调查组,连夜进行了详细调查,查清了五名直接责任人,就是四名值班干警和一名当班的副所长。”
我说:“今天上午,我们开了县委常委会,决定‘双开’了这五名直接责任人,并将这五名直接责任人移交司法部门处理。同时,撤销了看守所所长和教导员的职务,降为一般干警使用。撤销了分管局长的职务,降为看守所所长。由公安局另外派一名同志担任教导员。”
我说:“然后,在县公安局里的统一领导下,对看守所进行整顿。我们决不能允许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你处理的很重啊,可以说是铁面无情啊。”王书记说。
“没办法啊,不这样处理不行啊,王书记。看守所稀乱到这种程度,我想都不敢想,做梦都想不到,内心很愧疚很自责啊。”我说。
“县委常委会上,我们还对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赵程大、常务副县长钱一兵、公安局局长文胜天提出了批评,我跟县长马志也做了自我批评。”我说。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王书记似乎有些责怪地问。
我说:“王书记啊,我们上午刚开完常委会,我就马上、第一个跑过来,向您汇报来了,翁书记、卢市长等领导那里,我都还没有去呢,这已经是最早、最快的速度了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王书记说。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我问。
“我说的意思是,你如果在开常委会前来汇报就好了。”
其实,王书记问得没错,我是应该来提前汇报沟通一下的,可我担心王书记与我的思路不合,不敢提前来汇报。
万一王书记要轻处理或者不处理那些直接责任人,或者为那些直接责任人开脱,我怎么办呢?是办还是不办呢?办吧,违反原则,违反起码的正义,违反我做人的良心。
不办吧,又得罪了上级,影响我个人的政治前途倒无所谓,关键是担心影响了月光县的工作。我不想让我贫穷的月光县,经受说不清道不明的“掣肘”和“折腾”。
我到月光县来,总是想尽最大的努力,让支持月光县的声音尽量强大一些,让反对的声音尽量弱小一些。
作为月光县的“纤夫”,我得小心拉纤,尽量避免激流险滩、暗礁漩涡,尽量让月光号船舶少走弯路、减少阻力,能够尽量平稳地抵达彼岸。
所以,我只能选择事后汇报,事后主动汇报。
我说:“不是我不想来汇报,而是事情实在太多了,脱不了身。电话请示汇报,又显得不尊重您。人在基层,身不由己啊。”
我说:“再说了,您那么忙,我哪敢用这些烦心事打扰您啊?”
“不过,你能主动到我这里来,说明情况,我还是很感谢你的。”王书记说。
“我平时工作汇报不够,我以后要多向您请示汇报工作。”我说。
“请示汇报就有些见外了,以后多聊聊天就行了。”王书记说。
“关于矿老板脱逃一事,如果我提前跟您汇报了,您有什么指示呢?您觉得,应该怎么处理妥当呢?”我很想知道王书记打算怎么处理此事,就似乎有些好奇地、有些一探究竟地问。
“事已至此,你们已经开会决定了,我能说什么呢?我记得处理官员**的事,你就做的不错啊,事前主动沟通,事后马上汇报。你怎么这次就忘记了呢?”王书记说。
“上次是不是因为我主动请你上来,这次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主动请你上来啊?”王书记问。
“是我不对,我今后一定注意。多请示,多汇报。”我说。
“这次关于矿老板脱逃一事,虽然我们已经处理了。您可以说一下您的想法啊,我不希望发生类似的事件。万一发生了,我也好知道怎么处理啊。”我说。
“如果你在开会前来找我,我可能会给你一些处理建议。现在,既然你们已经决定,那就算了。”王书记说。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汇报勤一点,汇报更主动一点。”我说。
“我们不谈处理人的事了,就谈谈你们月光县的公安局吧。你觉得,你们公安局的文胜天局长,到底怎么样啊?工作能力到底如何啊?怎么总是让人不省心啊。”王书记说。
“总是让人不省心?总是是什么意思啊?”我问。
“上次你们县城关镇派出所胆大包天,肆意殴打抓捕德国客商。这次,你们县看守所又胆大妄为,随便放跑矿老板。怎么问题都出在你们县公安局,都出在文胜天身上啊?”王书记说。
我说:“文局长工作倒还踏实,就是运气有点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一笔烦心事来,弄得让人很伤脑筋。”
“你不要为他开脱,这是他工作作风飘忽,不扎实啊。工作能力欠缺,抓工作没有抓到关键啊。提倡做革命的老黄牛我不反对,但老黄牛也要懂技术,有能力啊。”王书记说。
“我回去一定把您的批评传达给文局长,希望文局长努力改正,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您面前。”我说。
“如果你觉得文胜天不能胜任工作,你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进行调整。”王书记直截了当地说。
王书记的话让我有些吃惊。
看来,王书记对文局长的看法很不好啊。可实际上,王书记跟文局长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他怎么会对文局长产生不好的看法呢?
很明显,有人觉得文局长碍事,不断在王书记面前说文局长的坏话,跟王书记上“眼药”,想借助王书记的力量,把文局长挪开。或者,王书记跟有些人穿的是“连裆裤”,也认为文局长碍事?必须挪开?
可文局长碍了谁的事呢?又碍了什么事呢?
我估计王书记也在寻找机会,伺机挪开文局长。如果我同意调整,王书记正好找到了机会。这可能是王书记求之不得的,我不能给王书记这个机会。
我不想让一个公道正派,勤勤恳恳工作的同志受到伤害,受到打击,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我开始尝试引开话题。
我说:“在上午的县委常委会上,文局长作了深刻沉痛的检讨,表示一定吸取教训,对公安局进行整顿,决不能让类似的情况再次出现。我们先观察他一下,看他干得怎么样吧。”
我看见王书记出现了有些失望的表情,就赶紧说:“王书记啊,全市公安干部的生杀大权都在您手里,文局长跳来跳去,还不是在您的手心上,您就先观察文局长一下吧。”
我需要坚决地引开话题了。
我说:“王书记啊,我还有一个事情要跟您汇报一下。”
“什么事情啊?”王书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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