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这日,天公作美,连绵多日的秋雨停歇,天空放晴,万里无云。明黄旌旗从皇城一路延伸出去,放眼望去不见头尾,华盖遮天蔽日,车马相衔而行,大内侍卫、禁军和城防军里外三层,将车队保卫的严严实实,沿途严阵以待,手不离刀。
此次秋狩,文武百官携女眷随行,元帝带了受宠的几个妃嫔,除太子之外的皇子公主和皇亲王族也都参加了,队伍浩浩荡荡,犹如长龙。
大长公主和玉婵仙子此次没有参与,大长公主是年纪大了,受不得折腾,玉婵仙子则是以修道之人不得杀生为由,留在了京城。
元帝身体不适,雪千舞在龙撵中侍疾,五皇子便由千歌带着,乘坐后面的车马。五皇子从未出过皇宫,一直扒着车窗不放,看什么都新奇,什么都要问一问。等出了城门,看到外面一望无际的田野和影影绰绰的村庄,五皇子兴奋的又蹦又跳,恨不得把脑袋都伸出去。
千歌耐心的跟他说话,有时故意逗逗他,看他心急难耐的小模样,享受着他奶声奶气的撒娇。三个时辰的车程,有五皇子帮着消磨掉两个时辰,后面一个时辰带着五皇子睡了个午觉,等一睁眼时,东郊围场已经到了。
马车一停下来,睡饱了的五皇子就高兴的跳下马车,在野地里撒欢。一不小心被绊了一脚,也不哭闹,自己笑嘻嘻的爬起来继续跑。
下人都在忙着安营扎寨,场面正忙得如火如荼时,只听有人惊慌的喊:“马惊了!”
千歌转头一看,就见一匹枣红大马疯了似的朝这边冲来,一个还没搭好的帐篷被冲撞的散架,有个侍卫飞身上前想拉住马缰,却被它甩开了。
“保护五皇子!”千歌冲流萤喊道。
流萤来不及犹豫,只能服从命令,先救五皇子。
千歌喊过之后便朝旁边躲闪,然而速度却不及疯马,耳边听到青枝和青扇的惊叫,颈后已经能感觉到炙热的马息,千歌心知躲不过了,只能咬牙准备生受。
下一刻,一支弩箭从侧面飞来,一箭射中马的脖颈,力道之大竟然将两人高的大马向一旁掀起,与此同时,千歌腰间一紧,险而又险的擦着马的身子闪躲到一旁。疯马发出一声惨叫,重重的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活了。
“凤……”千歌以为救她的是夜凤邪,一抬头却见是卫寒焰,一怔之下连忙退出他的怀抱。
卫寒焰眼神充满关切,仔细的打量了她一遍:“你没受伤吧?”
“没有,”千歌道,“多谢驸马救命之恩!”
卫寒焰神情僵了一瞬,眼中外露的神色立刻收敛起来,语气变得平静无波:“我巡逻到此,顺手为之。”
千歌再道谢一声,听到夜凤邪叫她的声音,连忙转头看去。
夜凤邪是飞纵过来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弓弩,他走到近前就把弓弩一扔,猛的将千歌抱进怀里。刚才那一幕真是把他吓坏了,他心里恼的要死,夜王爷非要拉着他说话,他躲不掉,也不该走的那么远!
“我没事,”千歌听着他的心跳声比自己的还快,刚才那一点后怕立刻就散了,笑着说,“我不是好好的么,一点伤都没受。”
千歌推了夜凤邪一下,大庭广众之下拥抱实在不好。夜凤邪收紧手臂用力抱了她一下,才顺着她的力道松开手。
“卫驸马,”夜凤邪看着卫寒焰道,“多谢你救了我夫人,这个人情我记住了。”
“我救她不是为了你的人情,也无需你谢。”卫寒焰的神情比刚才更冷了,他看了千歌一眼,微点了下头,“我还要继续巡逻,告辞。”说完便转身走了。
夜凤邪浑不在意的笑了一声,他理解失败者求而不得的心情,不与他一般计较。
这时一个太监小跑过来,噗通跪在千歌面前,战战兢兢道:“雪尚宫恕罪,奴才不知那马儿为何惊了,求雪尚宫饶命!”
“起来吧,”千歌没打算为难他,“刚才谁在这匹马附近?”
太监松了口气,感激的看着千歌,他也是乖觉,知道千歌问的是与她有过节的人,小声道:“奴才看见卫六少刚才从不远处经过。”
千歌挥手让他离开,目光在周围搜索了一下,很快看到正和人说话的卫六少。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卫六少转头看向她,脸上露出嚣张的笑,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杀的动作。
千歌移开视线,对这种不知死活的蠢货,她多看一眼都觉得脏眼睛。
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元帝那里,派人将他们传唤过去。五皇子刚开始还被吓住了,等到了元帝和雪千舞身边,就把刚才的事忘了,手舞足蹈的说话,活泼的不得了。两人见他这个样子,就放下心了。
菀妃在一旁笑道:“五皇子真是勇敢,马蹄下逃生却毫无害怕之意,日后必成大器。”
这话元帝爱听,哈哈大笑了两声,道:“不错,琛儿胆量不小,比朕当年还出色。”
菀妃又道:“皇上,五皇子虽然不凡,但毕竟年龄还小,尚无自保之力,还是交给细心周全的人照料为好。刚才听说五皇子差点被马冲撞了,臣妾真是吓死了,臣妾是见过被马撞过的人,浑身骨骼都断尽了,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简直生不如死。”
她这是明着给千歌上眼药,指责她不够细心周全,害五皇子置于险境。
元帝本来还高兴千歌救了五皇子,一听菀妃如此说,神色就有点不好了,他把小五儿交给雪千歌是信任她,结果她差点让他受伤了。
宁妃道:“皇上,马突然受惊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也幸好是千歌在,若是臣妾在场,肯定反应不过来,那才是真的糟糕了。千歌能在面临意外时保全五皇子,谁还能比她更细心周全呢?”
雪千舞也道:“臣妾也做不到,当时肯定只能抱着五皇子生生被马撞了,我们母子俩恐怕都难幸存。”
“不许胡说!”元帝轻斥雪千舞一声,神色却是缓和了,不管怎么样,的确是没人会比雪千歌对小五儿更上心了。
元帝对千歌道:“以后要小心一些,别再发生这样的事。”
千歌应道:“臣知罪,日后定当小心行事。”
菀妃微微勾起唇,皇上的原意是想奖赏雪千歌的,现在不赏不罚,已经算是她赢了。
到达围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等下人扎好营帐,日头已经西斜。钦天监的监正领着几个下属拿着周易八卦盘,探查合适的地方搭建祭台,已经半个时辰还没有寻到满意的,等他找好地方,再搭建好祭台,肯定已经天黑了。所以元帝下令今天先休整,明日再正式狩猎。
一干贵族子弟左右无事,便凑在一起比拼骑射,倘若有野鸡野兔从草丛中窜过,便顺手猎杀,晚上用来加餐。
女眷们也结伴在安全地带游玩,有经验的人带来了地毯铺在草地上,摆上水果点心,和相好的闺蜜一起席地而坐,或吟诗作对附庸风雅,或是谈论一些女儿家的话题。
千歌对于同龄人来说是让人畏惧的存在,因而几乎无人邀请她,她也没耐心听她们故作清高的吟诵一些早就让门客做好的诗词,更没兴趣讨论胭脂水粉和珠宝首饰。
夜凤邪与那些王亲贵族的关系也不亲近,对他们的骑射比赛也显得意兴阑珊,便准备和千歌找个安静的地方,享受一下徐徐清风、天高云阔。
他们没兴致,别人却不肯放过,卫五少和卫六少高踞马上,挡住他们的去路。卫六少一脸挑衅:“来了围场,隐侯还一直跟在雪尚宫身边,也不怕被人笑话是妻奴吗?”
夜凤邪双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道:“本侯就是妻奴又怎样?与你有何关系?”
卫六少一噎,没想到这人脸皮这么厚,一个男人被这么讽刺,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卫五少在卫家几兄弟中比较沉默,成天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就比四少卫寒焰好一点。卫五少不错眼珠的看着夜凤邪,刚才他百米之外一箭将疯马掀翻的情景着实让人吃惊。
隐侯的剑术他是见过的,能完败宇文昊,而他的武功却连宇文昊都不及。没想到隐侯的箭术也如此了得,更甚百步穿杨。这个看起来不务正业的隐侯,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卫五少起了好胜之心,道:“隐侯,你可敢与我比试一场,看谁的骑射更胜一筹?”
“若是不敢就趁早认输,”卫六少斜着眼道,“五哥的骑射可是京城第一,现在认输省得等会输得太惨,丢尽颜面!”
夜凤邪笑了,他自然不把卫六少这点儿激将法放在眼里,不过人家把机会送到他面前,他还客气什么呢。本想明日狩猎时再教训卫六少,既然他蹿上跳下的找死,他就成全他!
“既然是比试,总要有个彩头,”夜凤邪唇角勾起邪肆的弧度,“本来我这人很好说话,但是卫六少刚才骂我是妻奴,我心情不好,卫五少又挑这个时候挑战我,我心情就更不好了。所以这彩头么,输得人,把右手剁下来怎么样?”
卫五少神色一变,皱眉道:“隐侯,你不要太过分!”
给读者的话:
感谢Mrs麟、田雨草田雨草的打赏,(* ̄3)(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