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是沒有四季更替的,自然也就不会有特别冷的时候。
天刚破晓,阮清欢便就早早地起來了,她的思绪已经被打乱了,昨夜险些就沒能控制住,也还好,一切都沒有发生。
站在流鸢殿门口不远处的一处小山顶上,看着群山缭绕,座座宫殿坐落其中,庄重却清冷。
“再过几日,就是满月了。”也是,再过些日子就到了她与他拼死一搏的时候,成败与否只在那一日,眼底有一丝不易被捕捉的落寞,刻进了她的心底。
她转身从小山顶上飞下,踱步走着,沒几步就看到了衣冠整齐的师父,便上前了几步,浅浅一笑,道:“师父,徒儿今日已经练过剑了。”
像是小孩子邀功似的,缠着他的胳膊,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
“嗯,鸢儿最近越來越勤奋了,”他回以一笑,话中意有所指,却又沒有直接道明,让人捉摸不透,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可还有什么要收拾的?若是沒有,便随为师去昆仑山。”
唔,要去很久么?不然为什么要收拾东西?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师父,徒儿沒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只是我们要去很久么?”离满月之日也不远了,若是此时去昆仑山又要在那里待上数日的话,岂不是不能及时回到流鸢宫?那样她的计划便就会被全盘打乱,还真是伤脑筋啊!
冥世珩微微笑了笑,露出狐狸般迷人的笑容,点头道:“是要去住上几日,也不算多长,想來也就是三四日,怎么了么?”
昆仑山他去的次数并不多,从出生到现在,如今算是第三次,所以他也不是很喜欢那里。
“沒有,徒儿只是随口问问。”阮清欢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心思哪里能够让他知道,只是要去那里住上三四日,时间虽说是紧凑了些,但也不会耽误了满月之日,心中不由松了口气,还好沒有错过。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鸢儿有事瞒着他,只是他并不喜欢勉强谁说出來,鸢儿若是愿意说早晚都会知道,她若是不愿意说他也不是非要知道,并不认为能是多大的事。
“嗯,那就走吧。”很自然地搂住她的纤腰,捏了个诀,脚下便出现了一把剑,竟是那把绝情剑。
二人一前一后地站在剑上,离了地往昆仑山的方向飞去,浑然忘了还有一个萧宁淑,不过相信弑月定是会來找她的。
看着成群的仙鹤从身边飞过,云朵漂浮在两侧,竟有一种不愿醒來的错觉。
咬了咬下唇,她不能迷失了,蠢过一回的人,是不被允许再蠢一次的。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舒适,冥世珩眉头微蹙,鸢儿的体质怎么变得这样差了,看來等回去后他还要好好帮她调养下身子。
阮清欢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想了想,才说:“并不是多么大的事,徒儿只是有些饿了,昨夜吃了些膳食,今早又惦记上了。”
说着还俏皮地笑了笑,却让人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不过是为了让他放心罢了。
“再忍忍,就快到昆仑山了,那里是有五谷的。”既然她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只是心里总有些失落,他的小徒弟,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和他生分了。
“嗯。”阮清欢轻轻地应了句,便不再说话了,看着前方的远景,眼皮忽然就跳了几下。
她竟会觉得昆仑山有熟悉的人在那儿,只是这可能么?先不说别的,就说她在仙界的前两世都是为了他而转,并不认识多少人,昆仑山更是沒有去过,也不曾听过哪位神仙去了昆仑山,一时间是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來。
自魂归仙位以來,她就已经很少再想起从前在人界的事了,不是不思念,而是她自身都难保,还能有什么精力去管人界的事?自然也就淡了。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昆仑山的结界上方,冥世珩揽着她轻轻跃下,手一扬,结界便就被破了。
“万年不见,昆仑山却沒有任何长进,”他的声音很冷淡,却偏偏又很好听,又松开了她的纤腰,很自然地牵起她的小手,道:“走吧。”
阮清欢有些恍惚,他的那句“沒有任何长进”在她听來就是对她说的,呵,过了这么多年了,他依旧是这么自信呢!想起他说的话,便也就微微点了点头,随着他进去了。
昆仑山是一座仙山,自然是有结界守护的,这会儿却被他轻而易举地给破了,内部大弟子正在打坐,这会儿却是猛地睁开了双眼,有些惊慌却好在沒有失去理智,立即就飞去了琼仙阁。
“世尊,弟子有要事禀报!”他的容貌也算是上乘,为人也不会矫揉造作,倒是让人觉得不错。
万年來,三界之中有许多人都想要占领昆仑山,却一直苦于结界而进不來,如今结界被破,岂不是糟了?
池风道人本是还在打坐的,突然听到他的话,便道:“进來吧。”
话刚说完,门便就自动开了。
白述之低着头走了进去,并未抬头,拱手道:“世尊,弟子方才在莲台打坐之时,突然发现结界被人破了,弟子愚钝,不敢妄下决定。”
世尊这里太过清静,他们这些昆仑弟子平日里是很少來的,自然也不会完全是因为清冷的缘故。
“哦,”池风道人听了之后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却在下一刻就炸毛了,像个老顽童似的,道:“述之,你说什么?!你是说结界被人破了?!”
这怎么可能,数万年來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怎么今日就会被人给破了呢?他是真的不知道是谁做的,否则的话一定是要揍上一顿的。
“嗯,结界确实是被人破了,只是又多了另一道结界。”白述之嘴角微微地抽了抽,还以为他就真的不在乎呢,原來是因为沒有听清楚,只是他到底还是担心的,若是个坏人,那他昆仑山众人岂不是就危险了?
“还多了一道结界?”这又会是谁的手笔,不仅轻而易举地就破了他们昆仑山的结界,还敢这般另结一道结界,他倒是要去会会这个人,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池风道人用力一甩衣袍,整个人已经跑了出去,往结界的出口飞奔着。
看着师父这么任意妄为且很随意的模样,她只觉得昆仑山的世尊定会闹上一番的。
虽说后來师父是回去重新结了一道更厉害的结界,但是昆仑山的人未必就会领情啊,这种事情并非是最好才是好的。
果然,沒出一会儿就看到了前方站了一名老者,想來就是那位世尊,池风道人了。
“你们竟然,,”原本是气势汹汹而來,这会儿却在见到來人是谁的时候刹住了车,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怎么是帝君…”
不由深呼吸了几口气,还好他沒有把后面的话说出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恒景帝君竟然來的这么快,他是真的沒有想到会是恒景帝君來访,那么想來那结界的事也是出自他的手笔了。
“世尊好大的架子,一上來就是兴师问罪的。”冥世珩冷声说道,已沒了方才的和颜悦色,昆仑山的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若是今日來的人不是他,昆仑山还能完好无损?
“不敢,不敢,帝君莫气,是下臣愚昧。”在他的面前,即便池风道人看上去要老上许多,但实际上是沒有他大的,自然,修为更是沒有他高。
“这结界之事,,”想了想,还是不兴师动众的了,鸢儿不喜这种人。
“什么都沒有!”池风道人捏了把冷汗,连忙接了句,又道:“是下臣的主意,与其他人无关。”
要知道这眼前的这位可不是个好相处的,只是不知道他身边的姑娘又是谁,竟是生得这般美貌,心中颇为惊讶,却又不敢去问。
像是知道他心中的困惑一样,阮清欢微微一笑,道:“世尊不必如此,我师父并不吃人。”
她的这一句话,很轻松地就将氛围化解了,很是俏皮的样子,同时也说明了她的身份。
“原來是帝君的徒弟,不知该怎么称呼?”看她像是个平易近人的,帝君也沒有说什么,只是心里奇怪着,不是说帝君的那位徒弟才逝世不久么?也不曾听过帝君收了第二个徒弟,如今看这样子,眼前的姑娘一定就是那位落姑娘了。
听他问起鸢儿的名讳,冥世珩脸上微微缓和了些,看了阮清欢一眼,便道:“小徒姓落,世尊也是知道的。”
他是什么心思以为他会不知道么?呵,不过是不愿说破而已。
竟真的是那位落姑娘!池风道人压下惊讶,点头道:“确实是有过耳闻,只是素未谋面,不认识罢了。”
又对着阮清欢微微一拱手,道:“落姑娘。”
“世尊多礼了,我与师父都是随意人,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阮清欢莞尔,又歪着头问她师父,道:“师父,徒儿说得可对?”
只是心里却是有些不确定的,他一向都是让人猜不透的。
“嗯,鸢儿说得对,世尊随意些就好。”冥世珩还牵着她的小手,沒有放开,他本也就不是那些固执死板的人,并不是真的在意这些世俗礼节,不过是些场面上的话而已。
见他们师徒二人这样的相处模式,池风道人心里多少也有了些计量,素闻恒景帝君不近女色,就连她那位已故的未婚妻子流鸢神女都不怎么能与他亲近,更不要说像落姑娘这样了,看來恒景帝君已经对落姑娘上了心,或许换个说法更合适些,恒景帝君喜欢上了自己的小徒弟,只是这些事他也不敢说出去,恒景帝君位比仙帝还要尊贵些,冒然得罪只会落得个不好收拾的下场。
敛了心思,理了理长长的白胡子,爽朗一笑,道:“既是这样,恒景帝君与落姑娘请随下臣來。”
冥世珩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便与阮清欢一道跟着他进去了。
昆仑山有许多地方,自然也就有许多的美景,先是绕过一处园子,只是瞥了一眼便觉得很是好看了,虽说比不上宫殿的华丽,但也是自成一派的风韵,又路过一处凉亭,四周皆是含苞待放的并蒂莲,粉嫩粉嫩的,当真是极美。
“这里的并蒂莲倒是不错,只是沒有香味。”即便是还未完全绽放,那也应该会有满池的清香才对,而这里的莲池却是沒有,也是觉得新奇,才问了句。
“昆仑山的并蒂莲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的都是些早就该枯萎了的,落姑娘所看到的也不过是它维持着的形体,自然是不会有香味的。”池风道人和善地笑了笑,这一池的并蒂莲原本也是打算更换过了的,只是这些是清莲仙子留下來的,他们也不好随意更换,只得日日以仙露浇着,使得它们能够维持着形体,不至凋零。
唔,这个说法倒是有趣,既然是早就该枯萎了的那他们又为何不种些新的进去,这样维持着能有什么看头?岂不是日日看,早晚就看腻了。
偏过头來对着师父浅笑,道:“师父,徒儿那里还有好些可以移植的并蒂莲,不若就送给池风道人了,好不好?”
言语间是说不出的魅惑,让人连拒绝的话都不忍心说出口,冥世珩自然是满口答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自然是好的,只是世尊会留着这些定然也有他的道理,鸢儿,君子不强人所难。”
阮清欢撇撇嘴,很不以为然地说:“可是师父,徒儿是女子,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女子,可不是什么君子。”
呵,若是要说什么君子坦荡荡的话,那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岂不就是小人之举?只是即便是这样那又能如何,只要大仇得报,什么都是值得的。
“别的不见你学得多会,这些你倒是记得滚瓜烂熟,”听了她的话,冥世珩只觉得哭笑不得,是怎么也说不过她,便又对着池风道人说道:“世尊若是为难,就不必理会了,鸢儿也不过是个孩子,她说的话你也不必太当真。”
池风道人连忙摆摆手,道:“帝君这是哪里的话,落姑娘为人心地善良,本也是要换了的,只是一直都不得空而已,想來落姑娘的并蒂莲也是好看的,就多谢落姑娘了。”
一番客气之后,总算是到了琼仙阁。
这里不似人界那样繁华热闹,也不像仙界那样清冷幽静,而是烟雾缭绕着,时不时几只仙鹤飞过,每走几步就能看到潜心修行的昆仑山子弟,倒也算是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