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之人都大吃一惊,几位老爷都一脸不可相信,可如此大事霍五爷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笑。连老夫人都强撑着坐了起来,屋子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许多。
霍定姚也忍不住惊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五爷让人佟氏掩好了门窗,看看屋子里一圈的人,才低沉着声音道:“这是今早才下的密旨。我们侯府被人拿捏着,母亲和兄长们自然不知道。大理寺和御林军联手查实,漪澜殿的火是太子一系的人马放的,皇上震怒,当即便将太子拿下,后来又从东宫中搜出了违禁之物,若不是因为大火起在了漪澜殿,皇帝匆忙之下避入了就近的东宫,还未必能发现——这次却是连沈皇后哭着求情也没有用。”
霍老祖宗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迟疑问道:“究竟搜出了何物?竟然严重道这般地步?”
霍五爷沉默了一下,“大理寺接连几天在宫内搜查审问,最终拿住凤藻宫里的一个管事姑姑。那姑姑严刑拷打之下,硬是不肯吐露一字半。她身边的小宫女受不住刑,却是供出了这个姑姑在走水当夜曾经形迹可疑地出现在了东宫,后又以皇后的名义安抚了滞留在宫中的大臣女眷。刑部查了又查,这姑姑除了与诰命夫人和贵女们接触,再也没办法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与宫外的人互通有无。”
他说着,严厉地巡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了王氏身上,“这个姑姑是沈皇后的心腹,听说与三奶奶从小也识得,交情不浅。若是私下拜托一二,也不是不可能的。”
霍修开意有所指,屋里的人顿时也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王氏。
老夫人也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王氏早在听到太子被圈禁的时候就失了颜色,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听得霍五爷如此含沙射影的说法,勉强稳住摇晃的身子,红了眼圈道:
“小叔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即便我与太子亲厚,这等犯上谋逆的大事我却是分得清楚得很!从宫中出来我便一直在府里,后来又被兵勇围剿,便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份力。再说桂康王府的人如今还在大理寺关押着,你们侯府也不曾想办法施以援手,还往我身上这般猜忌岂不是笑话!”
她这话说得硬气,她原本就没拿什么谋逆之物,便是沈皇后有所托付,也不过是一封书信而已。
霍五爷又冷笑一声,“皇后娘娘身边小人作祟,皇上已经派人拿下了。这人你也认识,便是皇后身边的冯姑姑。我去大理寺之时,她受不住刑罚,已经交代昨夜晚上曾私下找过好几位与皇后相交过硬的夫人,其中便有桂康王府的大奶奶以及三夫人你!”
王氏脸色惨白,身子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却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淡哑道:“叔叔说的什么,我全都听不明白。我已嫁入永定侯府,桂康王府如何行事,却是一概不知!昨个儿夜里沈皇后是有派来一个姑姑,不过与这大理寺的人说的可不一样。这冯姑姑送来了换洗的衣物,不止是我,在场所有的诰命夫人和贵女都有一份,便是我这大嫂和十姑娘,也是分得了干净的寝衣。若这样说上两三句话便要被叔叔怀疑,不如你让大理寺将全京城的王公大臣都抓起来好了!”
都到这个时候,王氏还如此冥顽不明,霍定姚简直想掰开她脑壳瞧瞧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一种长势了。
她看王氏的神情,几乎就可以肯定,这王氏肯定帮着皇后和太子捎带了什么东西出宫。
霍定姚欲哭无泪,她们这一家子可是逃不过去了!
霍五爷明显耐心用尽,冷冷瞥了王氏一眼:“明惠长郡主,不妨实话告诉你。太子被圈禁,不仅因为他有纵火的嫌疑,更是因着在东宫搜出了一套簇新的登基龙袍!”
“朝冠、端罩、补服、腰封一应俱全,想必你作为皇亲国戚也心里明白,太子尚未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只因为这套东西中,少了一个传国玉玺!”
王氏听在耳里,只觉得五雷轰顶。
难道,沈皇后交给她的,根本不是书信,而是要人命的诛心之物?!
霍老祖宗勃然大怒,一拐杖重重打在了王氏身上:“我看重你是皇家儿媳妇,偏生没想到你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永定侯府简直就要被你给害死了!这叫我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便是下了十八层地狱尖刀活剐,也是没有脸面去见老侯爷!你说清楚,你到底有没有行那作孽之事?!”
王氏摇摇头,失魂落魄跌坐在地。
“沈皇后身边的人确实有来找过媳妇,只给了一个不起眼的梳妆盒。说是太子在宫中势单力薄,便给太子的外族叔写一封书信递出去。这等事情,虽说没违了宫里的规矩,但是在那个非常时候,媳妇本也想不掺合进去。却不想,与宫中姑姑说话的时候,大姑娘却藏在内屋,被她听了去。她口口声声称自个儿已是太子殿下的人,便一力揽下了这个事情。回府之后,更是算计好了以保全侯府的名声为由,顺利出了城……”
妫氏听到这里,忍不住高声尖叫道:“你个王氏也是太糊涂了!宫中那吃人的地方,有几个不是阴险恶毒的心肠?!如今沈皇后拿了我们侯府作伐子,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她也不敢说下去。
周围的老爷和奶奶们再镇定,都忍不住身子一颤。
霍五爷皱眉:“为今之计,也只能将大姑娘追回来。我们再且想办法,直接面见圣上,将个中原委一一说清楚,只盼皇帝怜悯,从轻发落。”
王氏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了霍修开哭嚷道:“五叔,你听我说,太子一定是被诬陷的!我从小看这他长大,他断然不会作出这等事情。我们找到了大姑娘,把那东西偷偷处理掉便是了,何苦还要害得太子身败名裂!便宜了那些为虎作伥之人,我们侯府可成了千古罪人了!”
王氏这话一说,在座的人齐齐变了脸色。霍老祖宗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你个毒舌娼妇!是不是我们侯府不帮你保住太子,便是奸邪之辈祸国殃民之首?这等‘荣耀’我永定侯府万万是担当不起。待寻回了大姑娘,立刻上报皇室,至于太子是不是受了诬陷,那自有皇帝判断,于我们永定侯府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霍定姚闻言,心中大定。她相信只要找到了霍元姬,把东西交了出去,他们家还是会有一线生机的。
霍五回头就吩咐候在外面的人手悄悄前去追赶。城门早已封,还是侯府的人拿了邢府的令牌,装成日常的传令兵,这才顺便出的城。
依照沈皇后的交代,霍元姬应一路朝北经过通州和大兴,最后才抵达雍州的大名府。
可当初她死活要去的霍家别院,却是处于盛京南面的句余镇。
侯府的人一下失了方向,追了整整两天两夜,竟然没瞧见霍元姬的踪迹。无奈之下,只得兵分两路,派一人折返,另外的两人继续朝北追赶,一人却是向南而去。
侯府接到消息已经是五天之后。
回来的人详细告知了霍元姬最后的踪迹。说是一开始大姑娘在出了侯府大门之后,也没有去哪儿停留,便是一路赶着出了城南门。第二天晚上到了盛京清河镇的一家客栈歇息,那客栈老板还记得大姑娘的形容,说是神情冰冷一声不吭,瞧着不好亲近,旁边的婆子也是嫌弃这里肮脏那样菜式不够精致,末了还要将谈好的费用克扣二三,差点让掌柜的将来人扫地出门。
可是怪就怪在这里,清河镇若要再往北,便只有两条路可选择。一是走水路北上到奉化城,二是翻越野熊山。掌柜的摇头说了,如今正是隆冬,山上积雪深厚,早在十一月末这道路都封了,莫说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便是猎人和商旅也无法上山。剩下的只有走水路一条,可这一路人却很奇怪,说是要北上,偏偏又问了西去的路。
那车驾转了头,瞧着真是往山西直奔而去了,但是不是只在这清河镇别处绕了一个圈子又北上了,这掌柜的也说不清。再问摆渡的船家,来来往往人太多,又有做长途生意未折返的船只,更是再也查不清楚。
这线索便生生断在了这里。
几房老爷和奶奶都惊疑不定,霍元姬在半路上失踪,是她自个儿有了主意,还是先一步被皇宫的人捉了去?若是被宫中的人抓了,只怕他们侯府早就被皇帝抄了个底朝天。
可如果是霍元姬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按照原先皇后的交代到雍州找到沈大将军,又会去找谁?
还是说她在半路上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为了混淆视听,便故意改变了方向,借以甩掉朝廷的爪牙?
还是说她自己忍耐不住,打开了那个有火漆的盒子,被里面的玉玺吓得失了主意,干脆把东西丢到荒山野岭之中去了?
霍定姚觉得脑壳子都想疼了,心中再怎么怨愤这个大姐,也只能默默盼望她此刻足够聪明,千万不要被禁军逮住交了老底。霍定姚又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世霍元姬因为外嫁,躲过了这些灾祸,这次又因着带盒落跑,若侯府真被抄家,她也能在外面逍遥自在。
霍定姚深深怀疑,其实她这个大姐才是真正被老天眷顾之人吧?!
不管怎样,霍元姬的失踪导致了局面逆转直下。
侯府五位老爷几次聚在一起商量,也没得出个有用的章法。
这个时候即不可能说主动去承认此事,又要想着如果事发,这后果侯府如何能承担得起?几位老爷一言不合,便摔门对骂,奶奶们也聚在屋子里忧心忡忡,胆子小的如林氏一天得哭上两三回,其余不知情的姨娘见主子们都人心惶惶,跟着又开始打听消息变着花样的闹腾,甚至有人开始偷偷越府又被捉了回来,老夫人听了这样那样的不省心的消息,怒极攻心,昏迷了好几次,醒来后又开始骂王氏。
整个侯府简直闹得个乌烟瘴气。
好在随着侯府的老爷归来,那些围府的兵勇似乎得了上面的命令,渐渐放松了探查。除了主子们不允许随意出入,下人们倒是可以开始外出办事,只不过都要严格搜身一番。里面有趁机浑水摸鱼的,不知道又克扣走了多少银两,下面管事的张全和嬷嬷哭诉了好几回,气得邢氏也横眉竖眼又无可奈何。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