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
大楚国的藏经阁里的经文,也是世上首屈一指的多。整个藏经阁建设得十分恢宏阔绰,甚至可以媲美秦国的西麓书院。藏经阁共有七层,在楚宫的园林内高高地屹立着,四周都有重兵把守。里面的不少经文都是从各国搜刮而来,十分珍贵,有些还是唯一的藏品。能够随意进出藏经阁的人不多,楚墨是一个例外。
楚王为了他能专心研读经文,特意为他在藏经阁内的每一层设了个静思房,打造地如同囚室一般,空空荡荡的房间内四面石壁,除了一桌一椅一烛台外再无他物。这个地方算是成为了楚墨的噩梦,以往每日楚王都会亲自监督,严加管教。
藏经阁的守卫对楚墨的到来已经见怪不怪,见他主动进去学习,反而还有些诧异。
而楚墨也是百般抗拒,奈何楚王吩咐,他回来以后要亲自过问于他,若是没学好,则会加倍重罚,关在静思房里几天几夜不放出来。
楚墨无可奈何,带着韩路遥上了藏经阁。
来到静思房,楚墨看着桌上前一日未读的经文还有一大摞摆着,脑袋就阵阵发晕。虽说国师曾称赞他天赋异禀,对于那些复杂难懂的经文能熟读贯通,但只有楚墨自己知道埋头书桌时的痛苦。
他一屁股坐在了桌前,韩路遥乖乖地站在了他身后。
“开始啊,还要我教你么?”楚墨回头瞟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道。
韩路遥低头应了一声,顺从地跪了下去,向楚墨磕起了头。
楚墨点着了烛火,娴熟地翻开经文,拿起一支细长的狼毫笔,开始在纸上翻抄了起来。
咚咚咚。
他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眉头一皱,头也不抬地道:“用力点,没吃饭么?”
咚咚咚。
韩路遥磕得更重了,楚墨心中总算有了些解气。
父皇真是闲的没事干,还在我身边安插了个眼线?她就是个卑贱的战俘,居然还想踩在我的头上?
他似是在对父皇的报复,总之,听着身后的磕头声,他的心中畅快了不少。
烛火摇曳着,静思房内,只有有节奏的咚咚声。楚墨只感觉身心俱疲,昨夜为了庆祝父皇离宫,他独自一人在宫里玩了一晚上的球,现在一股困意袭来,他的眼皮子也逐渐沉重。
他看着烛光,眼皮子打着架。
不一会儿,楚墨便倒在了桌上,打起了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墨才缓缓恢复了意识。
他朦胧地抬起双眼,看着眼前的烛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身后的咚咚声又传入他的耳旁。
楚墨一愣,还来不及打个哈欠,转过头去,看到韩路遥仍旧跪在地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磕着头。
“你等会儿。”楚墨对她道,“现在几时了?”
韩路遥一听,停了下来,脸伏着地,轻声道:“回殿下,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楚墨一惊,怔了一下,道:“你……把头抬起来。”
韩路遥缓缓抬起头来,她的额头上已经血流如注,殷红的血丝挂满了整张脸,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被血覆盖的双眼抬起来,毫无感情地看着楚墨。
楚墨看着她,背后有些发凉,道:“你……磕了两个时辰?”
“是,殿下。”年幼的韩路遥淡淡地道。
楚墨咽了下口水,有些烦躁地回过头来,桌子上的经文基本上还原封不动。
他不耐烦地将经文合上,道:“你……你确实是个蠢货……这要是让父皇看到了咋整……”
韩路遥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静静地跪在原地。
他皱起眉思索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韩路遥,愈发地烦躁。他站起身,朝房门外走去,道:“你跟我来。”
韩路遥顺从地站起身,跟着他离开了静思房。
“一会儿你去御医那儿,让他们赶紧给你包扎一下。”楚墨边走边道,“你真是个祸害,记住了,别让我弟弟那个傻子看到,他准会乱说。”
韩路遥低着头,快步跟在他后面,轻声道:“殿下……”
“怎么了?”楚墨停下脚步,回头对她没好气地道,“你要是敢对父皇告我状,我立马弄死你。今天学习时间过了,你别再跟着我了。”
“殿下……”韩路遥看着自己的脚尖,额头上的血滴在了地上,道“您现在该去练武了。”
楚墨两眼一翻,冲着她怒斥道:“你烦不烦,不练,滚!父皇现在都不在,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
“可是……皇上他说……”韩路遥轻声道。
“你别拿他来压我,你算老几?”楚墨打断了她的话,道,“你既然这么有空,一会儿包扎完以后,你到宫里下人那里,给我把茅房都给我刷干净了!听到没?”
“是。奴婢这就去。”韩路遥道,声音毫无波澜。
说罢,她便匆匆地离开。楚墨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气,用力地向身旁的书柜猛踹了一脚。
几日后。
诵经大典。
在楚宫内,每隔一段时间,国师陆川便会将所有皇室的孩子少爷们集合到一起,诵读经文,注明释义,算是宫中给贵族子弟专门开设的学堂。里面的少爷们大多是王公贵族,文官武将,诸侯大公的孩子,而楚墨在此中身份最高,又小小年纪有着成年人一般的风范,被同龄人们拥护为带头老大。
而在这些少爷中,有不少是纨绔子弟。在外面呼风唤雨惯了,心子里的野性收不住,对这般枯燥无趣的诵经大典甚是反感,楚墨则首当其中。
在诵经大典上,楚王安排韩路遥也跟随陆川学习,也是为了监管放荡不羁的楚墨。
大典通常七日举行一次,地点设在了宁静的书香之地,翰林院。通常一次便是两天。楚墨和一帮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听着陆川咬文嚼字,诵读经文,感觉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典结束,还没等陆川离开,楚墨便带着他的弟弟楚留笙偷偷溜出了翰林院。那时的楚留笙矮了楚墨一个头,整日跟在他的身后,成了一个忠实的小跟班。
楚墨抱着他珍爱的球,兴致冲冲地绕过翰林院周边的大路,在宫中的园林里偷偷摸摸地穿梭着。
“皇兄……皇兄。”楚留笙脸上挂着痴痴的笑,紧跟着他,道,“皇兄,我们今天来玩什么啊?”
楚墨看了看他,得意地抬起头,手中的球转了个圈,道:“我最近几日从宫外的人那儿学了一种玩法,现在宫外都流行这个,就是把球扔到一个挂着的木圈里,谁投得多谁赢。”
“哇。”楚留笙咧开了嘴,道,“皇兄皇兄……我也要玩……你教教我……”
“切,傻子,你也会玩这个?别急,我先带你去个地方,到时候再教你。”楚墨大步向前走着,道。
“等一下。”
突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阵稚嫩的声音,两人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
一个幼小的女童正站在他们的身后,头上系了高高的发绳,宽大的学士袍披在她小小的身子上显得很不合身。
楚墨看见她,白了一眼,不耐烦地道:“诶,沈梦溪,你现在不老老实实地待在翰林院跟着我们干嘛?”
楚留笙看了看他,急忙跑到沈梦溪身边,痴笑道:“梦溪姐姐,皇兄正打算教我玩球呢,你要不要来啊?我学会了……可以……可以教你啊。”
沈梦溪没有理会他,秀目圆瞪,看着楚墨道:“不行……现在还没有下课呢……国师大人还没有走……你们不能偷溜。”
楚留笙听罢一愣,不知所措地看向楚墨。
“搞没搞错啊,父皇又不在,国师他老眼昏花的,少几个人他怎么会知道?要不傻子你先回去帮我凑个数?”楚墨慵懒地道。
“不行……皇上说……你不能逃课……不然,不然路遥姐姐回来抓你的。”沈梦溪撅起小嘴,气鼓鼓地对他道。
“哇,我好害怕哟。”楚留笙抬起下巴,把玩着手中的球,不所谓地道,“你让她来抓我啊,一个没名没分的亡国奴,别整天想着拔鸡毛当令箭了。”
沈梦溪听了他没好气的话,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什么好,索性一跺脚,气呼呼地向后喊道:“路遥姐姐……皇子他又偷偷溜走了——”
稚嫩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楚留笙看着她又痴痴地笑了起来。
楚墨下意识般的一急,冲她叫道:“你扯嗓子叫啥?就算她来了又能怎么样?”
话音刚落,在他身后的一棵树旁,传来了一阵淡淡的声音。
“太子殿下。”
听到这熟悉的音调,楚墨吓了一跳,手上的球都掉了下来。他赶忙回过头去,看到韩路遥那噩梦般的身影正站在树下,面无表情,淡漠地看着他。
“我……你……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你是鬼吗?”他气急败坏地对韩路遥道。
沈梦溪看到她,小腿噔噔噔地迈着碎步,跑到韩路遥跟前,指着他道:“路遥姐姐,皇子……皇子他又要偷偷溜出去了。”
看到她光明正大地打着自己的小报告,楚墨恨恨地闭上了嘴,把头一别,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太子殿下。”韩路遥淡淡道,“现在大典还没有结束,请殿下随我回到翰林院。”
“我不回,你能拿我怎么样?嗯?”楚墨睁大了眼睛,不客气地对她道。
韩路遥顿了一顿,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毫无波澜。
“那奴婢便告诉国师大人,殿下他有事离开了。”
楚墨一惊,冲她叫道:“不是吧?你们打小报告是遗传的吗?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就算我回去,过半个时辰大典就结束了,有必要吗?”
“那便请殿下在翰林院再待半个时辰。”韩路遥看着他道,眼神深邃得仿佛一眼望不到底。
“你……”楚墨气得胸膛起伏着,指着她,愤愤地道,“行,我就待半个时辰,要不是父皇对你宠爱,像你这样的,我早就命人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