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西,董卓府邸,正厅之中。
“啪!”
一阵摔东西的声音传来。
坐在上位的董卓肥头大耳,满脸胡须,略带血红的眼睛深陷,看得出来最近身体消耗亏空了不少。此刻,他猛地站了起来,虎背熊腰,浑身壮硕,愤怒地对着众人吼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我董卓自从军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过之处,望风披靡。十载拼杀,雍凉在手,一朝东向,河洛我有。何时遭遇过这样的败绩!”
“你们,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我带你们领兵作战这么些年,难道一点本事也没有学会吗?虎牢关前损兵折将不说,还接连丢失了广成关和轩辕关,你们这是想把这河洛之地让给那关东群鼠吗!”
众将在董卓的咆哮和威压下,一个个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反驳董卓所说。
“说话啊!你们倒是给我说话啊!”董卓继续吼道,“是不是到了这洛阳之后,我对你们放宽了约束,你们也变得放纵了起来,不把我董卓放在眼里了?”
“太师息怒,太师息怒啊!”众将听到董卓此话后,一个个慌忙起身,跪倒在地,连连辩解,“我等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我等追随太师这么多年,一向对太师忠心耿耿,怎会有此二心?要不是太师,我等还在那雍凉苦寒之地拼杀,哪能够进入洛阳这等繁华之地,坐享荣华富贵呢?”
“那你们说,为什么,原本好好的防线,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被关东群鼠打得崩溃?”董卓的吼声略微小了些,但还是一脸狂怒地质问着自己的部下。
众人支支吾吾,一个个犹豫了起来。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他们轻敌大意,让关东联军突破了防线。但此刻若是主动承认错误,以董卓那暴躁的性子,怕是直接把他们拖出去斩了都有可能。
“这都是吕布那贼子的过错!”过了一会儿,众将中带头的李傕出声喊道。
“要不是吕布那厮非要逞匹夫之勇,怎么会被那联军击败?并州军怎么会遭受重创?”
“对对,稚然说得对!那吕布临出战之前夸下海口,只要有他在,不但虎牢关会安然无恙,关东群鼠联军也会被他打得落荒而逃。但最终却损兵折将,大败亏输!要不是胡文才及时出兵,虎牢关都要被他丢掉了!”旁边的郭汜出声附和道。
“放屁!”董卓闻言大怒,“你们以为,我董卓现在是真的昏聩无能,可以任由你们糊弄了么?”
“吕布丧师败绩,虽然可恨,但那是他吕布的事情。人家本来就是并州军,不管是我,还是你们,都没把他们真正当自己人,人家和我们能齐心么?”
“别的不说,你们私下里排挤吕布的事情,以为我都不知道吗?到了此刻,还想拿吕布来替你们挡箭?”董卓咄咄逼人地道。
“这……,这……”一群人无言以对,只能强辩道:“吕布自恃武勇,轻视于我等,此事全是他的过错!此次前方战事吃紧,实在是吕布之罪。”
“荒唐!我董卓虽然现在老了,身体不中用了,脑子也不灵光了。但再怎么说,我也是在战场上摸滚打爬了二三十年的人,现在的形势是怎么样的,你们以为能够蒙混过我吗!”
“虎牢关虽是防御关东群鼠的要冲,但却并非是关东军通往洛阳的唯一道路。广成、轩辕二关,为何轻易失守,致使我军陷入被动?”
“轩辕关还好,那孙坚南征北战多年,作战勇猛,经验丰富,锐不可当。战争本就胜负难料,孙坚联手豫州刺史孔伷之后,破关而入,我也能够接受。”
“但广成关几日之间便失守,却是为何?段煨也算我军帐下有些本事的人,出身西凉大族,见识能力都不缺,为何却被那名不见经传的刘玄德数日破关,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给丢了?”
”你们自从跟着我进了洛阳之后,似乎都开始学会了消极怠战啊,很好,你们很好!“董卓冷冷地道。
一群人连忙告罪,一边痛骂自己无能,一边解释道:“太师息怒。那段煨本就没有多大本事,到了广成关后,又不思进取,不知练兵,整日游手好闲,所以才丢了关卡。这种人罪不可赦,死有余辜!”
面色不变地骂完了自己尸骨未寒的战友,众将又接着表忠心道:“太师放心,我等现在立刻去整军,召集麾下将士,分兵各路,为太师前去阻击那关东群鼠!”
“既然如此,那便都给我滚,省的我看见你们心烦!”
“马上给我出兵,一月之后,我要是收不到你们战胜关东群鼠的消息,你们就不用回来见我了!”董卓怒气冲天地吼道。
众将如蒙大赦,一个个磕头如捣蒜,连连答应,转身就要出去。
只是,正在这时,一声喊叫却突兀地从外面传来。
“太师不可!”
“嗯?”董卓顿时皱起了眉头,今天还有人胆敢跟他唱对头戏?
众将也受惊不轻,一个个睁眼齐齐看向厅外,究竟是何人,竟敢在董太师暴怒关头出言反驳?
在众人不解的视线中,一名头戴葛巾,身穿青色布袍,腰系白玉带的儒雅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哦,原来是军师来了。”李傕偷偷地小声说道。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敢在这个关头否定太师的意思,原来是军师。”郭汜接着嘟囔道。
“以前太师对军师可是言听计从啊,就算到了这洛阳之后,情况有所变化,但军师在太师面前说话的分量,也比我等强了不少。”牛辅羡慕地说道。
“拉倒吧,就你那长满了肌肉的脑子,叫你说你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和军师有的比?要不是军师指挥调度,筹谋运作,我们这些只会玩弄枪杆子的人,不知道早就被人阴了多少次了。太师不听军师的,难道听你的?”董旻却是丝毫不给牛辅面子,直接嘲讽道。
“你!我只是说说而已,军师的本事,我还不清楚吗?”牛辅回头瞪视董旻道。
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李儒已经大步走进了大厅,越过众将,对着董卓躬身行礼道:“文优见过太师。”
董卓眼皮微合,老神在在地问道:“哟,原来是文优来了啊。怎么,你对我的决定有意见?”
言语之间虽然一点也不客气,甚至对李儒打断自己的命令暗含不满,但终究还是询问了李儒的意见,而不是像对麾下这群武将一样,直接开口训斥。
即使是弟弟董旻和女婿牛辅,也没有像李儒这样受董卓敬重。
李儒再度躬身一礼,开口答道:“儒不敢对太师的意思有所违逆,只是关于此番战事,儒还有些别的想法,希望能够讲给太师听听。”
“哦?文优有何看法,说来听听倒是无妨。”董卓示意其继续说下去,毕竟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对李儒的本事再清楚不过,对方的意见还是很值得重视的。
“喏。”
“太师,儒刚从那虎牢关回来不久,本来前番是想去利用吕布这厮,让并州军和关东军打个两败俱伤,这样我军就既可以击退外敌,又可以清除内患。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儒的预料。”
“军师果然厉害,此番谋算真是妙极了!”牛辅忽然插嘴道,也不知是为了刷存在感,还是为啥。
“关你何事?给我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听着!”董卓斜了牛辅一眼,喝道。
“如果说只是虎牢关战事不利,那倒无妨。以儒所观察到的东西来看,我军目前从某种角度来说,已经陷入战略上的下风,因此当以谨守为是,而不是尽起大军与关东诸侯对抗。”李儒无视了这个插曲,继续沉声说道。毕竟,再厉害的谋算,既然已经失败了,就算不得什么了。
“这却是为何?我董卓征战雍凉数十年,何时怕了敌人?此刻我军实力比之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为何还要退缩?这岂不是告诉别人,我董卓怕了那关东群鼠不成?”董卓闻言,眉头顿时皱起,不悦地道。
李儒顿时大汗,心里默默地吐槽了董卓一遍,你虽然久经战争,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枭雄,但真的有你说的那么战无不胜,那么英勇无畏么?
哎,李儒在心里叹了口气。董卓现在最大的毛病就是死要面子,不肯承认自己的缺点,不敢正视自己。虽说每一个人身居高位之后都会多多少少产生这些问题,但董卓表现得实在是有些过了,而且这还是在敌军压境的情况下。
压下心中的各种思绪,李儒抬起头来,双眼直视董卓,平静地说道:“非是怕了他们。猛虎不屑于和群狼争王争霸,英雄不屑于和庸人一较高下,太师之能远超关东诸侯,是进是退皆在太师一念之间,何来怕了他们之说。”
董卓听了李儒这般奉承的话,哼了一声,心情顿时变好了不少。
“那你说说,既然我与关东群鼠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为何还要采取守势,而不是将他们一举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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