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芬王立封印师学院在白天的戒备自是不会如深夜那般森严,所以即使不身着那件其实大有文章的学生制服,只要不踏入限定区域,院方并不会禁止那些慕名而来的游客乃至夹杂在其中的,居心叵测的外院人士自由往来于学院内部。
白常山便是那些居心叵测的外院人士中的一份子,不是学院学生的他自然没有那身学生制服,他也没有夏枯草的运气能自不知谁的手上获取那身制服——学院对学生制服的管理其实相当严格。所以哪怕此时的他心情极为激动,恨不得一步便能迈到白砡身前,他也没办法使用院内传送阵快速来到院外,只得老老实实的开着11路公交车,一步步地走回城中。
所以他接着的遭遇便与深夜闯院的夏枯草如出一辙——
一位面色红润的高大老者忽地出现在他身前,很是和蔼的向他笑眯眯的问道:“这位小友,来我学院,有什么事吗?”
“阳……阳院长?!”
……
……
“学长,请喝茶。”
海金沙闻言不由有些不舍的将目光自那张院长通行证上移开,下意识的举手接过夏枯草递来的清茶,习惯性的低头一闻,脸上的表情便渐渐变得精彩起来。
“……学长,我知道我这杯茶只是很普通的货色,没法与您喝惯了的饮品相比,我的冲泡手法恐怕也是最为平淡无奇的那种,不过即使是杜副院长,他在喝这杯茶前也没露出过您现在的这副表情哦。”
海金沙有些恼火地瞟了一眼正促狭地看着自己的夏枯草,只得缓缓将茶水一饮而尽,转而极为直接的说道:“我查过你。”
“噢?”夏枯草挑挑眉,一脸的兴致昂扬。
“你是继我之后又一个被白砡逼上决斗场的人,我会做番调查并不奇怪。”海金沙先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继而放下茶杯,极为认真地说道:“微光酒馆杀死白矾、吉芬城西痛殴柏子仁、学院会客厅对白砡冷嘲热讽……如果你只是单单地做了这其中的某件事,我对你的评价至多便是一位呈一时之勇的莽夫而不会对你有所期待。只是既然现在这些都是你做的,我虽同样不对你抱什么期待,却难免有些好奇。”
海金沙用着很有几分深意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夏枯草,“我说过,我查过你,也很顺利的得到了你自出现在吉芬城后的所有情报,但再往前,便是一片空白。”
“如果不是你的确毫无武技在身,魔力积累程度也与常人无异,封印师的境界更是糟糕到连二层楼也上不去的地步,我实在无法不怀疑你是不是北方那些崇尚自由无序的疯子派来的搅屎棍。”
“但既然你不是,那你所做的这三件事只能表明要么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么便是个完全不知敬畏的人,从未真正的将这处国度里的那些大人物们放在眼中……”
略微一顿,海金沙继续以探究的目光看着夏枯草,说道:“你设计白常山与邀我合作的表现已说明你不是个疯子——起码不是个毫无理性的疯子,所以现在的我非常好奇,你的这种不知敬畏……究竟从何而来?”
夏枯草微笑不语,心想这的确令人费解,不过我却永远也不会告诉你原因,因为即使告诉了你,你也不会相信。
海金沙并不介意对方的沉默,他只是缓缓的垂下眼帘,有些自嘲的道:“我不知道其余那些见识过你的不知敬畏的人心里是什么想法,但就我而言——”
他指了指桌上摆放着的茶杯,说道:“从未有人用过这种廉价的茶水招待我,也从未有人能与你一般在与我相处谈话的过程中表现的毫无压力,仿若平等,不得不说,这种完全抽离了身份地位平等相交的感觉有些新奇,我并不反感。”
“但是——”说到这,他抬起头,直视着夏枯草,郑重说道:“我是蓝血贵族,我的身份决定了我可以对某些感觉感到新奇,却注定无法对此投入太多,所以你不要指望我会矫情的表示会喜欢上你的茶,事实上,现在的我只关心你能给我带来些什么惊喜。”
海金沙指了指摆放在桌上的银色卡片与那杯茶,开口道:“除了院长给予你的支持与杜副院长曾喝过你的茶,有关白砡……或者说白常山,你究竟准备怎么做?”
“嗯,老伯我也想知道,小家伙你准备怎么做。”
海金沙话语刚落,一道夏枯草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便响起于这处学生宿舍——
海金沙极其震惊的看着这位即使在学院内部也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大老者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普通学生自入学到毕业只怕也没机会见上阳院长一面,他也没有——但他身为蓝血贵族,自是早将院内的重要人物记了个清楚,一时间不由被震撼的有些无言,很是自然的没能发现躺倒在传送余晖中,正昏迷着的白常山。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下意识的站起身,有些无措的行了个贵族礼。
夏枯草只得跟着站起打了个招呼,再将趴在地上的白常山安置到床上,这才回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阳起石摆了摆手便算应过了海金沙的致意,自个找了个椅子坐下,敲了敲桌示意夏枯草给他也来上一杯茶,转而很有兴趣的问道:“小家伙,特意用我那张卡牌惊动我,就为了他?”
“不是。”夏枯草老老实实的为身前的院长大人满上一杯茶,说道:“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请院长大人您看一看海学长的问题。”
夏枯草指一指身侧仍有些僵硬之态的海金沙,说道:“海学长的封印之书也被封印了,我想请院长您老人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开。”
“变着法的提醒我记得解开你身上的封印,又或者希望我解开他封印时能对你有些启发作用?很聪明,不过他跟你不一样。”
阳起石只是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海金沙便明了了他的问题,极为干脆的说道:“他最大的问题不是封印,而是他的小世界被真实主世界的能量入侵,已濒临崩溃,他封印之书上的那道封印只是拖延时间的手段,要解开并不难。”
阳院长喝了口茶,也没计较什么滋味问题,继续开口说道:“但你的封印,你不用看我,我的确没办法解开,这涉及这块大陆封印之书的由来,只能顺其自然。”
“院长,我实在不明白这个‘顺其自然’怎么样才叫‘顺’。”夏枯草苦笑着道:“按我的理解,那夜我与封印之书忽然起了共鸣,就该算是顺其自然了……”
“那自然不算。”高大老者笑眯眯的呲溜一声将茶水饮尽,摆手阻止了夏枯草为其满上的动作,忽地回首看向有些消沉的海金沙,极为严肃地说道:“你的问题,我可以给你指条路去解决,但接着的话,只能属于你自己。”
海金沙震惊,夏枯草茫然,他并不了解这块大陆的规矩,不明白阳起石对海金沙的这番话意味着一旦海金沙答应,那么无论接着他听到了什么都不能向他人转达,这里的‘他人’,自然包括他的家族。
但对贵族而言,每一位家族成员与其家族都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所以阳起石的这番话等同于要求海金沙破门独立。
只是恢复境界的压力太过庞大,特别是对海金沙这种原本应处于家族中心的直系核心子弟,所以只不过沉默了数秒,海金沙便咬牙应下。
“好。”
于是阳起石回过头,又变成了那副笑眯眯的和蔼老者模样,很是随意的问道:“夏小子,你坦白告诉我,你身体里……原本的封印之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