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枯草的形势不妙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似是句废话——这世上又有谁能预料自己的旦夕祸福?
除非是那人主动地踏入其中——还必须是祸的那面。
譬如现在的夏枯草。
先前傲冬凌未曾出手也并未挪步,众人心生不满却是无力去管,于是海金沙与白石英堵在了那处教堂入口,拦截那些围拢而上的死尸边打边退,古山龙则负责穿插其中的查缺补漏,于是向着里处进发,去寻找苏合香的任务,便落在了夏枯草这个如今战力全失的人儿头上。
这是由他极力争取的结果。
这一路本应没有危险——自另一侧涌入的死尸应会先行遇上教堂前殿的苏合香,而只要那丫头不傻,自会向着大部队的方向靠拢,于是夏枯草先行喊了一嗓子权作提醒,随即向前接应,便是存着尽快指引路途与之会合的念头,而只要五人齐备,只要再寻一处易守难攻之地,便总能守得一时。
——毕竟除了不畏生死以及数量众多,那些复苏的死尸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本事,便不算是很大的问题。
只是夏枯草没能想到苏合香并不在前殿之内,而是身在教堂另一侧出口的墓地之中,且她先前一路前行一路祷告,便还身在墓地的深处而非近在咫尺之间,于是此时的苏合香虽已的确成功脱身,却是游离在外,且再难踏足教堂之中。
如此一来的夏枯草自是扑了个空,渐渐深入其间的他不但远离了众人的照拂,更是在不久之后就遇见了面目狰狞,仿若不断融化着的复苏死尸。
其实这番意外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倒也不能算作预料之外——傲冬凌不愿出手,但他显然对自己有些兴趣甚至是有分好感,那么如今自己身处险境,总能逼得他无奈出手?
哪知傲冬凌依然不曾出手——这便是预料之外了。
幸好基于某些理由,古山龙恰于此时拍马赶到,便是险之又险的将夏枯草救了出来。
……
……
古山龙脸沉似铁,微微侧首环视了一眼堵在身周的众多黑影,随即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伸向背后斜指向天的刀柄。
——他不是苏合香,便不是女人,也不是白石英,便不再年轻。
其实他的真实年龄要比外表要年轻一些,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仍当得起夏枯草的一声‘叔’——毕竟人到中年,又因过去的风云华发暗生,腰背渐偻,所以他向后伸出的五根手指并不如何修长白皙,更谈不上苍劲有力。
但就在这只略显苍老,其上的皱纹几已盖过掌纹,却始终遮掩不下其下老茧的右手与刀柄初一相握,他原先佝偻着的腰背身躯便已骤然一挺,傲然而立,变得杀意凛然起来——
这一刻的他仿佛成为了另一个人,那个曾在过往岁月中执掌一方地下世界的黑暗皇帝,而他身前的那些黑影仿佛也能感应到他的这番变化,依旧沉默却仿佛更为沉默,随即摇晃倾斜起身子……便似想要就此避开?
但那不过错觉——
正如古山龙随后劈出的猛厉一刀,它们这些再度苏醒却已转化为怪物的死者从不会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便是同样的决绝凶厉,一味向前而不知后退。
古山龙劈出的这一刀很是普通,但那股隐于其中的力量很不普通——本就有着弧线的刀身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下似又扭曲了几分,随即没有刀刃加身,而是刀身一横,整个砸在冲在最前的黑影胸膛。
沉闷的撞击声骤然响起,如击重革、如击败絮,古山龙掌中之刀直接将那怪物的胸膛拍的向下凹陷,随即那股力量骤然递出,便将那头怪物拍成了风筝,破空飞起自窗而出,向右掠过无数墓碑,直接摔在了山丘之下。
“我这辈子见过很多死人,我了解它们,却不知道已经死过一次的它们又该如何再死一次,那么把它们直接拍飞,让它们不要再挡我们的道……应该是个不错的想法。”
夏枯草的目光追随着先前的风筝在天际划过一道极长的弧线,不由有些说不出的奇妙感受浮现于心。
——比起白石英与他不曾知晓的苏合香,古山龙没有耐着性子去试探身前怪物的弱点,而是选择将它们直接拍飞,这法子很有些粗暴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却能极大的节省与敌接战的时间,更能在身前始终维持有一片空地,便避免了敌人的一哄而上,从而护住几无战力可言的自己。
只是如此狂猛霸道的战斗方式显然极耗体力,便很难想象是出自于眼前这位有些苍老的人物之手,而那些已死过一次的复苏死尸想来也不会因此惊怖畏缩怯懦不前,那么除非古山龙有那自信能把场间所有敌人全部拍飞,便似乎不应采取这一方式。
而且比起用刀,如果古山龙本就习惯如此对敌,难道常备的武器就不应是些别的重型兵器?
刚被救下的夏枯草没能想上太多,只是感激担忧于对方采取的这一攻击方式以及懊恼于自己的境界不稳无法具现出更为趁手的武器供其使用。
相遇的两者光凭彼此的存在便能获知不少消息,比如身后的白石英与海金沙应该压力不大,不然古山龙无法抽身,又比如夏枯草没能找到苏合香,才会被那些怪物四处追杀的险象环生。
问题是之后的他们怎么办?
苏合香不在教堂之内便在教堂之外,可夏枯草没那能力单独去找——古山龙也许有,但如古山龙去了,夏枯草怎么办?
那么唯一的解决之道好像就是先送后者回去。
然而——
“他们应该不会允许我们的再次冒险。”
他们,指的是先前反对夏枯草去找苏合香的海金沙与白石英。
我们,指的是如今正在寻找苏合香的古山龙与夏枯草。
夏枯草敏锐察觉到其中的划分,不由心中一动。
说着这话的古山龙步下未停——却不是走向回去的路,仿佛正以此暗示自己的决定——而如此的决定自是让夏枯草有些疑惑。
他每步踏出便有一刀挥出,而其刀身所向,具具黑影向后翻飞,所经之路但凡有窗都告化为风筝划破天际,没有窗则以刀刃应敌——将其斩为二段再而四截——与夏枯草以为的不同,这些怪物并不会因头而丧,即使削去头颅捅破心脏仍能爬起再战,所以之后的古山龙每刀之下必然砍腿——于是二人身后便出现了不少改用臂刃匍匐爬行的怪物,与自断口处不时流淌出黑色粘稠液体的断肢。
看着眼前的画面,看着身前的人影,夏枯草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似是直到此时才想起了什么。
他知道古山龙的身份,也知道做得了**皇帝的人物绝非弱者,但他原以为对方之强理应更多的展现在势力又或手段上的庞大精巧——而非真正的战斗能力,因为白石英曾评价过古山龙的身手只是一般。
如此思绪只持续了一瞬,夏枯草忽而抬首——古山龙决定外出接应,甚至为此暴露了实力以及选择这一极为耗力的战斗方式来营造出安全的环境与节省下更多的时间。
那么……
“龙叔,你和小香……是不是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