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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应怜同是沦落人(1 / 1)

八月十三。

宜祭祀、会友。

忌婚嫁、远行。

中秋节前夕,玉鼎镖局上下全无一丝节日前的喜庆,谢天听到的消息是,镖局护送往山东滕州仁通票号的一批三十万两银镖被劫,负责出这趟镖的正是玉鼎镖局四杰排名第二的徐文英。

徐文英、封山岳和蒋祺共同护送的这趟镖居然真的被人劫了!

奇怪的是对方只劫了镖银,护送镖银的徐文英和跟随他一同出镖的二十几名镖师却毫发无损,据说劫镖之人尽皆蒙面,来去无踪,显然是早有预谋、策划已久。

徐文英少年成名,在玉鼎镖局内论武功修为,在年轻一辈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他出身江南世家,家传绝学《碧波剑法》在他父辈时就名震天下,徐文英自幼才华出众且悟性极高,临机应变能力也很强,年纪轻轻办事却很沉稳老道,江湖人称“书剑双绝”,数年来他出的镖龙天雷从来没有担心过。

走镖的时间、线路是龙天雷与徐文英早就计划好的,镖局内只有几位核心人物才在出镖当天知晓。

所以无论如何分析,劫镖的绝不是泛泛之辈,而且可以断定,镖局内一定有内鬼。

鉴于玉鼎镖局有史以来从未栽过这么大跟头,众人商议后,总镖头龙天雷决定亲自出马,带着准女婿“月影神枪”陆如风星夜兼程赶奔山东,与徐文英等人汇合,查访镖银的下落。

后院马厩。

宝才背着手来回看着马棚内的十几匹骏马,他的任务是将这些马匹刷洗一遍。

可犹豫了半天,也没敢往马棚里走进一步!

谢天站在他背后窃笑不语。

宝才转过身,一眼就看见谢天不怀好意的笑容,怔怔道:“上次被踢成猪头一样,居然还在笑我?”

谢天笑道:“你不会当真怕了这畜生?”

宝才白了他一眼:“你不怕,你来试试?”

谢天叹了口气道:“么么的真没出息。”说完大步走进马棚,解开栓绳,轻轻一带,将一匹白马带出马棚,瞪了他一眼道:“以为你早就忙完了,原来在这里韩信在点兵。”

宝才楞了一下道:“谁是韩信?”

“萧何月下骑马追韩信的故事你没听过?”

“没有。”宝才的眼中再次充满了钦佩之色,追问道:“天哥,快给我讲讲。”

谢天没好气道:“讲你的大头鬼,这些马挨个洗刷一遍可要费不少时间哩,你今天是不想吃饭了?”

宝才看了半天,终于将一匹周身雪白的高头大马牵出马棚,笑道:“我在这里洗马,你在边上讲故事,两不耽误。”

谢天叹了口气,只得边看着他刷洗马匹,一边给他讲韩信的故事。

宝才虽然愣头愣脑,做事却一点不含糊,将这匹白马洗刷完毕,装好鞍鞯,摸着马首忽然抬头问谢天:“天哥,你说是这匹马跑得快,还是萧何骑的匹跑得快?”

谢天笑道:“萧何是大官,他的马自然不会差了,这匹马跟萧何的马比起来最多只能算是只乌龟而已。”

宝才听了哈哈大笑,突然就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喝道:“再不把你那只脏手拿开,我保证你们两个呆会都变乌龟!”

谢天和宝才冷不丁吓了一跳,回头就见一名绿衣少女手握马鞭,圆睁美目,气呼呼叉着腰盯着自己。

宝才一吐舌头,缩着脖子急忙闪到一旁,谢天皱眉望了这少女一眼,就见这少女虽然满面怒色,却不失俏皮动人,一张粉嫩的瓜子脸微泛红晕,较小玲珑的身段显得如此楚楚可人,大约世上任何人见到这样的美少女,一定都不会生得起气来。

来到镖局一个月,谢天从不知道玉鼎镖局里还有这么美丽的女子,正发愣的功夫,这绿衣少女早已经几步走到跟前,夺过缰绳道:“你们是什么人?敢碰我家小姐的马?”

谢天这才缓过神来,没好气道:“我们是新来的,这里的马都归我们两个管,怎么,你不服气?”

绿衣少女上下打量他几眼,冷笑道“两个马夫而已,洗过手了没?”

谢天再次愣住。

绿衣少女冷冷道:“我家小姐的马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碰的,以后没洗过手不许碰,听见啦?”

谢天苦笑着点点头,道:“听见了。”

绿衣少女再也懒得看他,一把夺过缰绳,牵着马就往外走,谢天先前还愣着,见她离去,忽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宝才凑上前叹着气道:“天哥,人家正眼都不看咱们,亏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谢天笑道:“我忽然想,她家那位小姐会不会被这匹马也踢成个猪头。”

宝才哈哈笑道:“真是那样可就有意思多了。”

绿衣少女走出不远,字字听得清楚,直气得娇躯乱颤,扭头瞪了他二人一眼道:“你们两个马夫好大胆,竟敢拿我家姑娘取笑。”说完正欲回头理论,就听院外一个黄莺出谷般动人的声音道:“央儿,和谁说话呢?”

绿衣少女咬着唇狠狠瞪了他二人一眼,回道:“没什么,马厩里不知何时养了两只癞皮狗,差点咬到我。”谢天和宝才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两人正气得不行,马厩的管事王陵走进来,见宝才刚洗完一匹马,斥道:“宝才,你磨磨蹭蹭这么半天就干了这么点活?还不赶快做事!”

宝才吐了吐舌头,低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王陵又把谢天叫到跟前,交给他一包锭子道:“谢天,你去金凤山脚的如意客栈替我将这些银子交给周掌柜的,告诉他这是前些时候的草料钱。”谢天接过银子,走到马厩旁跟宝才嘱咐了几句,这才大步流星出了门。

谢天一路捂着这包银子出了城,往金凤山方向而来,一边走一边看看脚上穿的布鞋,自言自语:“么么的真该学学骑马,再多走几次老子这双鞋眼看要报销。”他脚程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金凤山下,密林环绕处一间两层小楼跃入眼帘。

谢天经常上山,见如意客栈近在眼前,顿时振奋起精神,大步往客栈而来。

距离客栈不过一箭之地有座草顶铺盖的小凉亭,谢天刚走到凉亭处,就看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凉亭中歇脚。

这位白发老者已是耄耋之年,穿一身皱巴巴的青布长袍,补补缝缝少说也有七八处,身旁一根竹竿挑着“相面”二字,眼睛似睁未睁,正倚着柱子小憩。

谢天看了一眼这老者,再看了看自己的穿着,重重叹了口气,心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跟这位老人家比起来,老子现在活得也算人模狗样了。

不料刚过了凉亭三四步远,就听一个懒懒的声音道:“年青人请留步!”

谢天转过身,看看四周空无一人,不用问,说话的一定是凉亭中的老者了。

再看那老者早已翻坐起身,冲他招招手:“就是你,借一步说话!”

谢天回身走到老者近前,问道:“你叫我?”

白发老者没好气道:“这里就你和老子两个人,不叫你叫谁?”

谢天从来都是以“老子”自称,今天碰到一位和自己说话一般口气的,倒也觉得有趣,不但不生气,反笑道:“不知道老人家叫我什么事?”

白发老者眼睛似乎还是没有完全睁开,望着谢天缓缓道:“老子远道而来,如今身无分文,饿得路也走不了,年青人可否行行好,随便施舍几个钱,免得老夫到时候饿死山野?”

谢天一阵苦笑,道:“老人家,我倒很想帮你,可我身无分文,实在是??????”他话还没说完,老者伸手一指他捂胸口瞪大眼睛道:“你捂得那么严实,怀中不是银子么?年纪轻轻好不厚道,难道欺负老子我老眼昏花不成?”

谢天被他这一指吓得不轻,暗道:这老汉一言猜中我身上有银子,么么的这样“老眼昏花”真是世间少有,当下只得苦笑道:“老人家,并非我小气,我这银子是受人之托转送过来的”他说着一指前面的如意客栈,“就是送到这里,我自己身上确是分文没有!”

老者斜着眼看看谢天,没好气道:“原来你也是个穷鬼,既然如此,去去去,别碍着老子做梦!”说完白了谢天一眼,倚着柱子继续打起瞌睡来。

谢天平白无故被这破衣烂衫的老者这一顿数落,气得牙根痒痒,又一想办正事要紧,当下一跺脚,往如意客栈而去。

谢天还是第一次进如意客栈,四周环顾了一遭,就觉得这如意客栈楼上楼下虽不算很宽敞,却布置得非常干净,楼下摆放的各式桌椅板凳擦得一尘不染,可见这家老板平日就是个精细之人。

谢天报上名字和来意,不一会,周掌柜满面笑容从里屋迎出来,谢天一见这周掌柜差点没乐出声来,这人胖的卸了手脚就是只葫芦了,两撇小胡子仿佛贴在脸上,谢天忍住笑将银子交与周掌柜,周掌柜笑道:“在下周大齐,贵镖局所用的上等草料都是由小店负责转送的,既然是王管事手下的兄弟,今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塞到谢天手中,道:“辛苦兄弟了,一点心意拿去喝酒。”

谢天哪里肯收,周掌柜笑道:“谢兄弟大老远来一趟,若不收下,周某如何过意得去?”谢天眼珠子一转,道:“周掌柜太客气啦,银子我看就算了,果真要赏,就请掌柜的赏些吃食小的回去的路上吃也就是了。”

周掌柜拍手笑道:“谢兄弟好爽快人!”吩咐人去后厨装了满满一包吃的,外加一只装满酒的葫芦,满脸堆笑地一直送到店外。

谢天拎着酒菜回到凉亭处,见那老者背对着自己鼾声如雷正睡的香,叹了口气,走进凉亭,将酒菜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老者一把,唤道:“老人家、老人家!”那老汉止住鼾声,身子都没完全转过来口中却道:“鬼叫什么,还不把酒给老子拿过来!”

谢天闻言当时就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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