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想知道她的事儿。”凤君晚头没抬冷声道。
三水惊讶的微张了嘴,“是,小奴知道了。”
那下回还禀不禀?
想了想,抬头道:“听得卞大人说,他作主让任小姐的义兄在相府当个护卫队长了。”
这该不算是年画的事儿了吧?
凤君晚依然没有抬头,“你与卞卿家说了,别出漏子便好,若出了什么事儿,朕定不饶他。”
冷言似冰刃刮过,无一丝情绪,令三水心头又咯噔一下。
大师兄皇上真是越来越不好侍候了。
是不是当皇帝的都这样啊,整日冷着脸,像是人人欠他米粮似的。
“知道……知道了。”
想了想,转身去吩咐外侍太监送清心下火茶来。
福寿宫。
殿前几株栀子花,静静绽放,凌霄藤攀满回廊,翠绿成荫,更显此处的冷寂。
年画心底一丝悸动,微微闭一下眸,让殿外太监入内禀报。
那后宫女人为了争宠夺势,当真是害己又害人。
月祐潾何错之有?
殿门“嘎嘎”一声打开,清瞿的月祐潾负手而立。
年画抬眸,几步上了阶台,跪落施礼,口呼,“微臣见过太上皇。”
月祐潾看她,往日雅柔的眸多了一丝浑浊,一丝苦笑自唇边划过,沉声道:“起来吧。”
是该恨他,若不因他,兴许结果不是这般。
可他又以自身换回他一命,这又该如何恨?
只要他与凤君晚不是一伙的,他兴许会原谅他。
“谢太上皇。”年画站起身。
“进来吧。”月祐潾转身入内。
待二人落了坐,上了茶,年画才开口,“太上皇近日可还好?”
月祐潾端着茶盏,浅浅喝一口,垂眸没看她,道:“还好。”
被人夺了位,能好到哪儿去?
“太上皇,平安是福。”年画眉目清浅,看着他淡淡施一笑。
月祐潾握茶盏的手微顿,抿唇,将茶盏放至一旁案几,抬眸看她,眸色幽远,较往日多了一丝冷意,“若是你又会如何?别坐着说话不嫌腰疼。”
年画神情微动,长睫微垂,掩了心中思绪,“太上皇,是微臣的不是,微臣对不起太上皇。”
昔日的西宫太后造下来的错,她又怎说得?
“罢了。”月祐潾大手一挥,“吾不想听这样的话,既便是你的错又如何?木已成舟,你且好好的当你的相国吧。”
被他这般呛白,年画心底微叹,一时言语不得。
后宫的斗争,当真害人不浅。
“你又是怎么回得来的?”月祐潾眸子微眨,淡漠开口。
年画回拢心神,朝他看去,淡声道:“亦是险。”
当年简明的把壅城宫变一事说了,省了苏镜要娶她之事及她爹是天留国国师一事,她不希望再多生事端。
听她说完之后,月祐潾沉眸不言,眸光落在她脸上,沉沉静静,无一丝情绪。
心底却是起了波澜。
原来这阵子凤君晚去了天留国?他竟做得如此滴水不漏,朝中无人知晓。
那凤君晚就把眼前这一位年相国看得那么重?他可是个男人,如今又让他为相,他是年华,就算他有些才能,但及得上年画吗?若凤君晚念着年画,也无需这般重用他才对。
突然脑中灵光闪过,道:“他待你还真不一般。”
年画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淡道:“他欠微臣妹妹的。”
“倒是。”月祐潾意味而笑。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年画才辞身而出。
待殿门关上,月祐潾悠然喝一口茶,淡声道:“出来吧。”
不一会儿,后殿转出一个人,鬼头面具甚是吓人。
此人正是巫山阁阁主,冷百里。
“主子,你说,若以此人要胁凤君晚,你说凤君晚会用什么换他?”冷百里瓮声道。
月祐潾将茶盏放落小案几上,沉吟道:“未是时机,你去查清楚了这年相国的身份,吾要知道他到底是男还是女?”
“主子的意思……怀疑她是女子?”
“嗯,若不然凤君晚为何不顾自己危险而去到天留国救他?吾断不信凤君晚有龙阳之癖。”月祐潾大手紧了紧,咬牙道。
若这一切都是年画的过墙梯,他不会饶她。
冷百里笑笑,道:“若真是女子,那就更有价值了,主子,老天还是助您的。”
“哼!”月祐潾眼底翻了寒,“凤君晚去了天留国,你竟然不知?你说你还能成得了什么事儿?”
冷百里微怔,“他可是****上朝的呢,难不成他让人易容假扮成他?”突然一拍脑袋,“是了,他那两个师弟都极善易容,特别是那柳飘飘,身材与他又近似,这阵子总不见他的踪迹,想来是他假扮了他****上朝,当真是狡滑。”
月祐潾眸光一敛,大手一扫,将那茶盏扫落地上,“真是岂有此理,竟让个外人坐上龙椅。”
冷百里上前俯身将那碧玉茶盏碎片拾了,沉声道:“主子……您不也是……外人吗?”
皇位坐得好好的,就为一个“情”字断送了大好前程,当真不值。
“你放肆!”月祐潾冷喝,脸色黑沉如墨,眸内泛着阴寒与森冷。
冷百里低了头,“好,我不说了。”
……
年画出了福寿宫,顿足想了想,转身往冷宫方向走去。
立在冷宫外,盛夏正是千花万花怒放时节,可这儿的梨花却已是败落,微风吹得枝上梨花摇曳,纷纷飘落,片片瓣瓣沾上她素净黑衣。
她轻捻了肩上洁白花瓣,怔然出神。
花开得再好,亦有落败那一日。
人,不也是吗?
这高墙,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你方唱我登场,既便是皇帝,亦会有殁的那一天,荣宠富贵,无不就是过眼云烟,强求许多作甚?
长长羽睫一闪。
这一次回来,自己是不是过多的伤感了?
门板“吱呀”一声响,她抬眸看去,猝不及防,一只茶盏向她面门飞来,不作多想,头一侧,那茶盏依然从她脸上划过,脸上瞬时温热,一丝鲜血从脸上划落。
“无耻忘恩负义的家伙,滚!”废太后裴氏立在门口,冷厉的瞪她。
一旁怔愣的宫女很快回了神,慌忙上前跪落,口呼,“对不起,相国大人,实在是对不起。”
年画任那血挂在脸上,微抬手,淡声道:“你且起来吧。”
宫女颤兢兢起身,“相国大人你的脸……”取了锦帕递想上前擦拭又不敢,只得将锦帕递到她面前。
年画摆手推却,“无碍,你且扶裴氏入屋吧。”
“年画,哀家养只狗都比你忠心。”裴氏似乎不解气,指了她厉声怒骂。
年画微仰头看她,眸内冷意淡绕,丝丝化为利刃刮向她,丹唇一棱,极冷道:“自作孽不可活!”
转身阔步离开。
“年画,你狼心狗肺,不得好死……”
身边那不堪入耳的骂声不绝,年画步未停头不回,袖下纤手已握得指节发疼。
不多一会儿,转入御花园,迎面便遇到了皇太后上官瑶,不及擦拭脸上凝结的血,施礼道:“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上官瑶顿足,细眉微蹙,轻声道:“年相免礼。”
年画本想就此告退,但想了想,终道:“太后娘娘,微臣的姑姑有错,微臣替姑姑向太后娘娘赔罪。”
虽说是受裴氏指使,姑姑亲手杀那小公主是事实,这罪回避不得,正因此,她亦不敢轻易向凤君晚开口要求去看望姑姑。
上官瑶轻捂胸口,闭了目不看她,冷声道:“你如何赔?赔哀家一个女儿吗?”
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就这般让那女人给掐死,让她的心底的恨怎能平?
年画心底一滞,垂眸言语不得。
她心中亦不好受,可错已酿成,且姑姑受人所逼,这样的账如何算得清?
“皇上到。”
三水放开嗓子喊的声音传来。
年画想告退已来不及,而且上官瑶亦未她走,只得跪着不动。
不远处,凤君晚正阔步而来。
“见过皇上……”
上官瑶身后一众宫女太监跪落施礼。
“都起来吧。”
凤君晚已大步至上官瑶面前,眸光扫看一眼跪地的年画,微拧眉,躬身施礼道:“皇儿见过母后。”
“免礼。”上官瑶神色恢复了一些,淡露笑容。
想了想,对年画道:“年相起来罢。”
她就算恼恨,亦不会当众让皇儿难堪,这一位年相国就是那年画,皇儿当初失心疯亦是为她,如今再为相,她亦由着,朝堂之事她管不了,若是入后宫为妃,那她便容不得,她怎能让一个杀女仇人的侄女来当她的儿媳妇?她接受不了。
年画站起身,低了头淡声道:“皇上,太后娘娘,若无甚事,微臣就先行回府了。”
凤君晚眸子一垂,见到了她脸上那条殷红血线,心里咯噔一下,厉声道:“抬起头来。”
该不会是母后给她难堪吧?
年画微咬唇,不动。
她不想惹事,可事儿偏偏找上她。
大方抬头,淡声道:“皇上,微臣先行告退。”说完便要退身走。
“站住!”凤君晚黑瞳微微一收,声音抬高了一些喝道。
年画顿足,眸光淡淡直视前方,不言。
“脸怎么一回事?”凤君晚盯着她的脸颊。
这样的伤是利器所造成,断不会是母后所为。
“多谢皇上关怀,微臣无碍。”年画这般说倒不是斗气,只是不想多生事端而已。
一旁的上官瑶微拧眉,她这才发现年画脸上的伤,居然有人敢在皇宫伤了堂堂相国?
“你若不说,朕便杖责后宫所有宫女太监,直到有人说出是何事为止。”凤君晚没有打算放过她。
伤了一次又一次,她这脸蛋儿还要不要啊?
听得他此一言,众人倒抽口凉气,齐齐望向年画,祈盼她说出来才好,不然,众人就都遭罪了。
上官瑶紧紧的锁着细眉,并不言语。
年画眸光转看向凤君晚,眼底安然沉定,“裴氏。”
众人一听,总算松了口气。
凤君晚眸内寒光一棱,怒道:“年……画年画,你缺了护卫还是怎地?以前不带护卫,现在也不带护卫,你是相国,不是平民老百姓,相府上那么多护卫,你养着作甚?养着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