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岩外。静坐的方羽鸿面前,一枚飞符静静悬浮,已经很久了。方羽鸿眼睛微眯,终还是将飞符抓在手中仔细阅读,脸上似笑非笑。“飘渺大人,什么事?”他旁边的是在积石山逃得一命的飞狐令狐子。方羽鸿叹口气,站起身来:“司命需要我们。”令狐子随他走了两步,道:“我们走了,他怎么办?”方羽鸿道:“同门只见的恩怨,关我们什么事!”
宫世昌正在打盹儿,忽然一阵心惊肉跳,忙站起身来。赫然发现方羽鸿一行不知何时竟已走了,卧虎岩外,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脚步声响起,他霍地回头:“十一弟?”宗道在他不远处站定:“怎么,都走了,把九哥抛下了吗?”宫世昌强笑道:“十一弟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宗道旁边忽然转出一人:“事到如今,再隐瞒又有什么用呢,宫师弟?”“洛虎丘?”看清那人,宫世昌一怔。洛虎丘已淡淡开口:“我刚从总帐过来。”寥寥一句话,听在宫世昌耳中却不啻惊雷。他猛退两步:“你……我……”宗道缓缓举起手中金枪——吞月:“做个了断吧!九哥!”
宫世昌道:“十一弟,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没什么不得已,”宗道冷冷摇头,“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宫世昌道:“十一弟,我不想与你动手。不要逼我!”宗道不屑一笑:“不过练了些一将功成的皮毛罢了,也敢大放厥词!”
“啊——”宫世昌仰天大吼,面目狰狞,“为什么都要逼我!为什么都要逼我!”他双手一翻,金猴爪——勾销已然套在手上。但见他双手交错,在双臂上狠狠划了几道,鲜血淋漓。
洛虎丘见状忙道:“小心!他正在激发一将功成!”宗道上前两步,道:“无妨!”说话间宫世昌双眼红光闪耀,头发散乱,双爪翻飞,势如疯虎,杀将过来。宗道凝神静气,细瞧他所出的招式。只是闪转腾挪,并不招架反击。洛虎丘稍退几步,抱臂而立,偶尔躲下飞射而来的气劲,仔细观战。暗自将宫世昌与当日的杨锡保相互比较。
渐渐地,双方交手已过百招。宫世昌不时将自己身体划破,鲜血四溅。攻势丝毫不减,凌厉无匹。四散的劲气让观战的洛虎丘不得不以盾护身。宗道更是狼狈,身上多处挂彩,步伐也凌乱起来。
蓦地宫世昌一声暴喝,双爪猛然挥动。“哧啦”一声,宗道当胸现出六道交错的血痕,深可见骨。宫世昌狞笑道:“十一弟,我不想杀你!不要再逼我!”“哼——”宗道从容地点穴止血,“刚不可久。九哥,你若技止于此,那就输定了!”“你自找的!”宫世昌在自己脸上又划了一下,鲜血流入口中,令他更加疯狂。
宗道这次却不待他出手,吞月舞出漫天枪影,抢先击出。洛虎丘见他掌中枪忽长忽短,远打近刺,变幻莫测,不由心中一动:这枪法与虎头当日所用的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诡异难防,略胜了虎头一筹。
原来杨锡保早年历练之时,曾在无际之涯外围偶然获得一本枪谱,自己摸索着练了几年。后来入选十二别馆,见宗道执掌金狗枪——吞月,便将枪谱赠予宗道。不料宗道天赋极佳,于枪道又十分执着。几年下来,这套叠影枪(宗道自名)使出,连杨锡保都难以招架,更遑论他人。
果然,这次交手不过片刻,宫世昌已身重数枪。每道伤口仿佛都在燃烧他的生命,使他的攻击越发凌厉,生机也透支的越发厉害。洛虎丘此时已躲进了卧虎岩的阵法之内。二人交手处气劲横飞,碎石断树,根本站不住人。
忽然漫天枪影猛地一收,化为简单的一刺,直取宫世昌。宫世昌双爪交错迎上,欲锁住枪杆。无奈已是强弩之末,被宗道左右拨开,刺入宫世昌咽喉。“呃——”宫世昌双爪颓然下垂。宗道眼中含泪,道声:“九哥走好!”长枪猛然收回。宫世昌倒地身亡,血仍不断流出,染红了大地。
阳墟,西市。与洛虎丘、痛苦龙匆匆一晤之后,杨锡保便带着丁启来到这里,兴致勃勃地逛起了街。不过丁启哪有心思闲逛,脑海中诸般念头纷至沓来:三哥带着自己兜了大半天圈子,究竟要干什么?还有四哥他们也不知怎么样了,是成是败?还有,无论成败,如何面对大哥他们?
“老十,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杨锡保的声音响起。丁启一个激灵,道:“没什么。”耳边又听杨锡保自言自语道:“老六的伤,也该好了吧。”丁启闻言眉头一皱,暗自思量三哥此话何意。
忽然传来一声尖啸。杨锡保忙拽了拽丁启,往西市外走去。二人左转右转,拐进一条小巷。杨锡保唿哨一声,从另一头走过来四个人,一个个垂头丧气,萎靡不振。正是孙启、单英、李离、辛恶四人。
杨锡保见他们这般模样,抢前几步,正要开口询问。孙启却朝他使个眼色,摇了摇头。单英道:“少主心情不好,想去太行走一走。”杨锡保会意,道:“我陪少主去。”丁启在一旁闻言道:“我也去!”孙启一笑,朝二人拱拱手,一言不发地朝北走去。
一行六人行至大河之畔,却发现芦苇丛中,码头至上,早已有人在等他们了。“少主,”那人转过身来,正是巴方平,“别来无恙?”原来孙启曾在两年前与同辈弟子一同道天机营从军历练。也是在那一回,他结识了单英、李离、辛恶三人,同样也是在那一回,他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此刻面对这个老上级、同门师叔,孙启目光极为复杂。他深吸口气,抱拳行礼:“巴将军,好久不见!”
巴方平道:“少主,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孙启走到他面前,道:“巴将军但说无妨。”巴方平压低了声音,道:“少主这是要带他们走么?”孙启没有回答。巴方平又道:“少主,你这么做,只会毁了他们!”孙启一怔,回头看看单英、李离、辛恶他们,又看眼巴方平,开口道:“单英、李离、辛恶,你们过来。”
三人应声上前几步,却见孙启转身,竟是对着他们跪了下来。三人急忙搀扶:“少主这是做什么?”孙启推开三人,直直跪在地上,道:“为我一人之事,连累三位师兄,更是害得李叔惨死。我,对不住你们!”说完重重一拜。
三人急忙跪下,李离道:“我们生死兄弟,有什么自当一起。少主如此说,是要与我们生分么?”孙启道:“现下我流落江湖,朝不虑夕,实不愿再连累三位师兄。你们,跟巴师叔走吧!”“少主——”辛恶一听急了。孙启打断他:“我意已决!你们还当我是兄弟,就照我说的做!”三人无奈,只得对孙启拜了三拜,起身站到巴方平身后。
孙启站起身来,看了巴方平一眼。巴方平会意,道:“放心。”孙启的目光一一掠过单英、李离、辛恶三人,狠狠心,头也不回地走了。杨锡保、丁启急忙跟上。杨锡保还不忘对巴方平抱了抱拳:“告诉大哥,我会回去!”巴方平冲他点点头,道声“保重”,带着单英三人,朝东而去。
大河之上,一叶孤舟缓缓向北。孙启立在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杨锡保走到他身边,道:“少主放心。有巴师兄在,他们三个不会有事的。”孙启道:“巴师叔的话我自然相信。我在想你们。我是回不去了,你们呢?”
杨锡保道:“少主不是不知道,从我出发去赤雪城的那天,我就已经回不去了。”孙启一笑:“老十,你呢?”“我?”丁启正在摇橹划船,闻言道,“自然是跟着三哥了。不过我说三哥你也别光顾着聊天,过来替我一下!”“好!”杨锡保笑着接过船桨。丁启走到孙启身边,活动下肩膀:“哎呦!累死了!:
小船即将靠岸。丁启忽然开口:“少主,上岸之后有什么打算么?”孙启一怔,道:“我脑中一片混沌,还真没好好想过。你有什么好建议么?”丁启一笑,却是有些阴森:“少主,你看这大河之畔,依山傍水,风景独秀,不正是极好的——”他说到这里,左手向外一挥,趁孙启顺他所指看向四周之机,右手金鸡翎扇——华羽闪电般划出,正中孙启右肋。丁启一击命中,纵身跳到岸上,这才接着道:“——埋骨之地么?”
这一下变起突然,孙启毫无防备,被丁启击落水中,血水随即翻涌上来。原来这华羽乃是由闪金做骨,蚕丝为面。击出时,如刀一般锐利。加之丁启下手狠毒,出招之时将扇面张开到最大。孙启又毫无防备,肋下早被划开一道一尺来厂的口子。所幸伤口虽长不深,孙启自泥水中站起,手按肋下,怒视丁启:“你干什么?”杨锡保更是整个人都愣了,忙丢了船桨,几步跑到船头:“老十,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