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绾这句话一出口,就再也抑制不住地狂笑起来。直笑得是捶足顿胸,一会儿又满地打滚。看得周遭众人都是不禁纳罕:真有那么好笑?
韩信见着如同抽羊角风的卢绾,满头的黑线自然垂落。他虽是心中恼怒,可嘴上却没法辩驳。毕竟自己的的确确是吃着锅里望着盆里,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当初多事,在小阿瑶的心里种下了情根。
“我说你笑够了没有?”韩信等了好半天,见卢绾还没有罢休的意思。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不禁出言问道。
卢绾却是仿佛没听见一样,依旧在地上滚来滚去,不住地抚着肚皮。明明都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可就是停不下来。
“拖出去,等他笑够了再进来。”韩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当下灌婴与周勃就上前把持住卢绾的双臂,将其拖出了营帐。
等到周勃二人回来,韩信才长出了口气定定神,继续说道:“刚才曹参所说的你们都记住了没有?”
众将应声点头,只有周勃还是一脸迷茫地看向韩信问道:“末将还是不明白既然是要两头进攻,为何还要末将回师南郑?”
韩信闻言脸色一沉,说道:“章邯手中有多少兵马你可知道?”
周勃点头道:“听说是八万。”
“那司马欣董翳呢?”
周勃恍然道:“对了,章邯手下还有两位偏将,却是不知这二人手中兵马多少。”
“若是章邯死守大散关,司马欣董翳分兵去堵傥骆,你又如何出得了汉中?”韩信见周勃明白了一点,索性就把话说开来,让众将都知道其中的利害。
众将皆是凝眉不语,从刚才一直以来都是韩信跟曹参在分析其中的细节,他们哪里能明白那么多弯弯绕,可如今一听韩信所说,貌似原本制定的计划也不可行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声东而击东似乎也不可行啊。我军五万陈兵于狭长的故道之内,如何能敌得过守在关上的八万楚军?”曹参推演了半晌,将自己心中的疑虑给说了出来。
韩信是越来越欣赏曹参,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肯动脑子,会思考。而不像其他几人一般就等着自己把东西嚼烂了给他们喂嘴里。换过来说,作为三军主将手下有这样一个人才,自己也能省不少心。所以他听见曹参的疑问,也是不恼,微微一笑说道:“打仗哪有将一切都规划好了再行动的道理,须知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恐怕天下没有人敢说自己能够将一场战役的走向给完全推演出来,一丝不差吧。”
“将军说得是,是末将多疑了。”曹参闻言只觉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向韩信施以弟子礼,表示自己因为韩信的教诲而解除了疑问。
帐下众将也极合时宜地拍起了韩信的马屁,整个大帐之内的气氛瞬时很友好。就在这时,突见帷帐被人撩起,卢绾又躬身钻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韩信面前,连连叩首说道:“将军,末将方才魔怔失了心智,口吐狂言侮辱了将军,还请将军轻罚啊。”
“哦?你是因为中了魔怔,又如何失了心智?”韩信本就没有如何生卢绾的气,不过见卢绾主动送上门来请罪,他岂有放过之理。当下也是打算调笑一下卢绾,好让他以后懂点事,别再毛毛躁躁的不知轻重。
卢绾见韩信面上带笑,可笑容之中似乎又有愠怒之色。心中也是悬了起来,他也曾听说过:笑官打死人。咬人的狗不叫。而如今韩信在被自己出言侮辱之后居然还能保持笑容,看来这是要拿自己开刀啊。
一想到这,卢绾叩首的频率也再一次加剧。直把地板磕地“嘭嘭”直响。只求能让韩信感受到自己的诚意而手下留情。
可韩信此时本就是抱着想要交卢绾一个乖的心思,又如何会被他的“诚意”所打动,正如同“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般。所以韩信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卢绾在那里不断地磕头。
卢绾见四周无人出声,韩信也没原谅自己,他的动作也就不敢停下来。直磕得额头上青一块紫一块,血珠从伤口处滑落下来,肆意流淌在他的脸上,成了一条血河。
这一幕看得众将都是心惊不已,对韩信的小气也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其中灌婴更是庆幸,还好自己刚才没把事情做绝了,这韩将军对自己的心腹尚且如此狠心,对自己这个外人那不是想杀就杀。
要说磕头这个东西,看一会儿你还觉得有意思。但看得久了也觉得烦。就好像你看舂米一样,那个棒槌始终在桶里杵啊杵的,你也觉得没意思。
韩信这会儿就是这个感觉,看得久了他都快分不清哪是卢绾的脑袋,哪是地板了。当下他揉了揉眼睛,摆手说道:“我那地毯还要呢,你别磕了。”
本来机灵一点的人都能听懂韩信这句话的意思是放过自己了,可卢绾那个死脑筋他哪知道啊。他还当是韩信心疼地毯,不让自己在营帐里磕了。当下他连忙站起来,却是躬着身子,不敢直视韩信,倒着就推到了营帐外面。
“噗通”一声竟然又跪了下去,接着又开始了万年不变的打桩式磕头法。
韩信扶额长叹,对周勃说道:“你把他弄进来,丢不丢人啊。”
周勃也只得郁郁地走出队列,出去将卢绾像抓小鸡一样的抓了进来丢在地上,闪身又进了队列中。
趴在地上的卢绾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见着自己又回到了营房里面。韩信正气鼓鼓地盯着自己。
“将军,卢绾有罪。”卢绾见着韩信凶巴巴的样子,更是害怕,作势就又要磕头。
“你没罪,你快站起来吧。”韩信哪敢让他继续磕啊,刚才这小半天大伙啥事没做光看他磕头了。
卢绾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问道:“将军,您原谅我了?”
“是是是,我原谅你了。你快起来站好。”韩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卢绾快些站起来,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卢绾欢欣备至,连忙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抹去了脸上的血迹,快步走到了队列的最后面站好,不敢发出哪怕一点多余的声音。
韩信端坐在桌案后面,望着下面的众人想要说点什么。可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想了半天没有结果之下只得站起身来高声说道:“那各位就散会吧,后日未时,周勃你点齐兵马,准备出发。”
“得令。”周勃正了正盔甲,转出队列,抱拳领命。
众将一听终于是要出兵了,也有些激动。其中灌婴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只是不停地抖搂着双手,满脸愁容。
他可不是愁么,一想到自己要带着两万人强攻大散关,他就觉得自己哪里是去打仗,根本是去送死的。
散会之后,韩信也是随意地在周勃的前军之中转悠了起来,原本周勃军在汉中扩编之后已经有了四万人的编制,在前中后三军之中人数最多,也是战斗力最强的。可是如今韩信只分配给前军三万人,这也就意味着前军先锋营里将有一万人要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去往另一个营地。告别自己的战友,亲人,去往需要他们的地方。
而周勃的办事效率是出了名的高,所以韩信这边刚开完会,走在营地中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不少战士收拾好了行装,正往校场走去,那里有负责迎送他们的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