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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疲劳过度加上受寒引起的感冒,”医生翻着病例对赤司说道,“只要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非常感谢,辛苦您了。”得到医生结论的少年礼貌道谢,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幸好并没有什么大碍,想来应该是在五十岚那里没怎么注意饮食,又在思考着处理这么多复杂的事所以才会导致疲劳过度。
他走进病房,躺在床上的人脸色并不是很好,嘴唇和脸颊都带着病态的苍白。如果能稍微有点自觉的话,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赤司在心里没好气得想,一会儿目光又落到她露出来的手臂上,站在那迟疑了下才上前抽出被角盖上去。
手指略过千夜发丝的时候微微停顿,他这才想起两个人似乎好几天都没见面了。
一直不去在意的话倒也没什么,现下看到她了,赤司一时半会倒真觉得心里有些怪异,他说不清这种怪异的感觉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比较恰当,有点抓狂,还有点焦躁。
出神的时候突然手被抓住。
“……征十郎?”千夜茫然得看着目光停在自己身上的人。
赤司的目光蓦地有些复杂,“……警觉性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千夜怔松了一会儿讷讷得放开那只手,“应该只是习惯了吧。”
以前开始为了锻炼自己的警惕性,reborn和伊恩会轮流对自己进行“夜袭”,以至于到最后她必须套着衣服和装备入睡,也习惯了半夜三更突然冒然而近的气息。
不过这也是伊恩的日常,至于自己扮演袭击者这个角色她是绝对不会说的=___,=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呆在这里?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赤司难得发善心解释,“你在天台昏过去了。”
“诶?这样啊……”
大概是自己这几天太累了加上睡眠不足所以才体力透支,千夜身体向来孱弱,最近因为忙着处理五十岚和玛莎莉雅也没腾出空休息,她忽然有些庆幸昨晚赤司在身边,否则要是倒在路上会发生什么还真说不好。
气氛忽然沉寂下来,赤司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窗外没出声,千夜这才想起距离分开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认真正经的交谈,要说什么……
“那个……我昨晚……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咬了咬唇千夜小心翼翼得出声。
“奇怪的话?”赤司闻言挑眉,一双红眸饶有兴致得盯着她,“阿夜口中奇怪的话是指什么?”
“就、就是说……”
一时半会想不起昨晚后来发生的事,大脑模模糊糊得只有漫天明亮的焰火和赤司远远近近的面孔。
但是总觉得遗忘了什么重要的发展……
“那我换个方式来问。”红发少年忽然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撑在她的两边,以一种十分具有压迫感的方式凑过去,“阿夜指的是那个吻……还是让我等你这句话?”
“……”千夜呆住,旋即整张脸就像是熟透的小龙虾一般。
……所以她在装睡期间拼命催眠自己那都是错觉绝对是一场梦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原来那真的不是梦!!
“我可以解释……”
“好,你解释。”赤司也不慌。
……等等,这发展不太对!
“……我错了……”嗫嚅半天想了无数种借口也没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千夜终于认输,可怜兮兮得扯住他的袖子,咳嗽了两声状似一本正经,“其实是看到征十郎的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其实早就觊觎你很久然而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得逞昨晚你实在太动人让我一时情难自控一不小心就……!”
久违了的花言巧语一经出场就被堵回去,千夜眨巴着看着面前突袭的某人,唇舌交替的柔软让她有些反应不能。
赤司颇为恶劣得勾起嘴角,看到千夜紧张的闭上眼睛心里的愉悦度节节攀升,果然接吻这种事……应该男生主动才好。
并没有纠缠太久就离开了,赤司还好,倒是千夜整个人都快昏过去让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继续叫医生的必要。
“结果昨天那么主动全都是在逞强么?”偷吃成功的某人心情甚好。
“唔……闭嘴啦……”
捂脸的千夜绝不承认自己是在害羞。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她从捂住脸的双手里露出眼睛眨了眨,眼神忽然起了变化让对面的人感觉莫名熟悉却又记不清在哪见到过,“征十郎,稍微过来一点……”
“什么……?!”
赤司挑了挑眉直觉凑过去,之前的偷吃让他心情还保持着上升水平,但是很快残留在他嘴角的弧度就僵硬得停住了。
后颈迅速传来的剧痛让他一瞬间反应不能,甚至赤司都没看清千夜到底什么时候出的手,意识到的时候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他勉强撑着最后的意识抬眼望去,却只看到千夜瞬间面无表情脸庞以及还残留着他气息的唇瓣。
“对不起。”
千夜收回手,平静的紫色双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突然出手的人并不是自己。
——结果还是疏忽了
昏过去的一瞬间赤司迷迷糊糊终于想起了那个眼神到底在哪见过,那年冲上来挡在自己面前的家伙——可不就是这种眼神。
坚定中带着点病态的决绝,并不是多么强大的存在,细细探究之后只会觉得一身冷汗。
这样的人想做什么都会固执得朝着自己定好得那条路走下去,如果不阻止只是旁观得话觉得还好,但倘若有人横在中间成了障碍物。
管你是谁,一律铲除便是。
病房内静悄悄的,这里的隔音效果极好,作为东京最好的综合医院墙壁内部全都使用纳米材料以防病人被外界噪音打扰,多亏了这个原因她选择在病房内动手才不会招来其他人。
千夜愣愣得看了会后扶着已经失去意识的赤司上床躺好,然后走到衣架旁边拿起自己的外套轻快得跳上窗户。这一连串动作都做得无比熟练,让人无法想象几小时之前她还是一个发烧到不省人事的病人。
临走前她回头深深得望了一眼双眸紧闭的少年,最终还是选择一跃而出。
无论是昨晚的一切,还是这些日子以来的记忆都像是电影一样从少女大脑略过。
坦白而言,就像赤司说的,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在没有确保自己成功挣脱牢笼之前她不可能拉着赤司一起下水。太阴暗的深渊总会充满未知的危险,而即便是极其细微的一瞬间她也不希望对方身处困境。
既然现在这个身份注定没办法平静得享受这份来之不易得温柔,那就只能选择主动出击。
更何况,是赤司的话,一定会原谅她现在的不告而别继续纵容她的任性,他会信守昨晚的约定……就算忘了也没关系,总有一天等她回来之后全部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到那时候再好好道歉的话……
但是……
但是……
千夜忽然脑子里乱乱得想着这些安慰的措辞,脚步却越来越沉重,最后几乎无法拖动自己的身体前行,只能怔怔地站在东京街头。
一早就接到迪诺消息匆匆赶来的沢田纲吉已经沿着东京跑了好几圈却还是没找到目标,他还在意大利继承仪式的时候就听到了千夜要和迹部订婚的消息,也知道了她一定要转学去东京帝光中学的原因。虽然吃惊于她的身份,不过想想身边的人多少都和彭格列沾点关系也就淡然了。
最重要的是,内心早就把对方当朋友来看待的纲吉无论怎样都没办法放心。即便相处没多久,凭借着彭格列代代相传的超直觉,他能感觉到千夜不会是那么轻易就妥协的人。
更何况既然迪诺都打电话过来了,那就说明现在的状况一定……
诶?那是……?
视线不经意撇过不远处的某个人影,找人找得心急火燎的沢田纲吉一愣,旋即停下脚步慢慢走过去。
“千……夜……?”略带疑惑的声音。
蹲在地上的少女抬头,泪眼模糊的视线里是沢田纲吉担忧的面孔。
“阿、阿纲……我不想、订婚……呜……我不想、不想离开征十郎…不想离开帝光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好想回去……”
即便是只有一段时间她也无法接受,早就习惯了对方呆在身边。
时间是万能的良药,同时也是万能的毒、药。
她根本就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扛过去啊。
犹豫了一下,沢田纲吉还是伸手抱住了情绪失控的少女,温厚的手掌缓缓地抚摸她的后背,“没事了,不哭了……没事了……”
“呜呜呜啊啊啊——”
人流不止的街道上少年抱住少女的场面颇为引人注目,停在千夜身后许久的玛莎拉蒂一动也不动,迹部在见到她之后立刻想要迈出的脚步再看到沢田纲吉后慢慢收了回来。
他就坐在车厢里,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出了神。甚至有一瞬间他想象着自己就是沢田纲吉正在拥住那个不安的少女安慰她,想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不愿意可以立即取消。
可他没有出声。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站出来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而他更不确定的是自己哪一点小小的反抗是否拥有翻云覆雨的能力来对抗这场并不关心双方当事人的联姻。
“少爷,你确定不去吗。”前排等了很久的司机回头不安得问。
“西田,你认为本大爷现在去还有意义么。”迹部扶着眼睛下面的泪痣,半是自嘲地回答,“更何况,那家伙现在最不想见的恐怕就是我。”
半晌,他有些疲惫得收回视线对司机摆了摆手,“走吧。从后面走,别让她看见。”
“可是少爷……”
“西田,”迹部突然出声,他望着路边的景色表情平静,“本大爷从来都不是认输的人。”
“……是,我知道。”
“但是现在,我反而有点搞不清楚到底什么才是赢了。”
司机沉默,半晌驱车缓缓离开了这里。迹部远远看到千夜踉跄着身子站起来,被纲吉扶着慢慢平静下情绪,他面无表情得看完这一切,直到视线里再也没有那两个人的身影。
就算知道了又怎样,谁输谁赢,结果无论哪个都让他感到挫败。
反而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