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对那据说是她所下达的命令毫无印象。
她没有在这话题上纠缠南方负责人，这让他舒了口气，侍卫长的事在贵族中被禁止谈论，如果魔王死缠烂打要问下去他也很为难。
只是魔王换的一个话题，也让他很纠结。
大概就是“女仆长一心想要招收男仆你要不要来试一下薪水比你现在的要高”，对此他揉揉脑袋，头疼地反问。
“魔王大人刚刚不是拒绝了吗？”
明显有听见魔王与女仆长入门时的对话，南方负责人不安地将大衣外套穿好。
“……你要知道，没有什么能阻止得了女仆长。”
心有余悸地移开目光，魔王仿佛想起一些不算美好的回忆。女仆长那声惋惜的“真可惜”代表不了什么，她可能会有所收敛，但绝对不会放弃。
所以她需要在女仆长高薪聘请到男仆前找个人签下不平等条约，谁都没问题只要薪水低就行。
她想的全写在了脸上，根本不用多猜，南方负责人连声拒绝后想起一句话，不禁感慨：“原来学者说魔王大人经济学很糟糕是真的啊。”
魔王心虚地摆弄着手中的文件。
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南方负责人朝身旁从始至终都在淡淡地微笑着的龙娘挥挥手，率先站了起来。
“那么，魔王大人，龙娘还有些事跟你商量，我就先离开了。”
“……哎？你们不是一道的吗？”
“……我可没那么大的脸请的动龙娘……南方现在已经够乱了，要是让她丈夫误会了什么……”
南方负责人苦着一张脸，与一旁龙娘明媚的笑容形成鲜明的对比。
魔王默，龙娘的丈夫那火爆的脾气她也略有所闻，看来他曾经吃过不少亏。
南方负责人没有多说，拍拍脸振作了精神，几步走了出门，魔王的视线顺着他扫过门旁的两名女仆，细细看了两眼才收回目光。
“……”龙娘俯身拢了拢身着鲜艳衣裙的下摆，漂亮的灰色杏眼含着笑意迎上魔王。
她瞬间感觉到了年龄的差距。
就算两人体型相近，说到底魔王也就是个十三不到的小屁孩，虽然“魔王”在所有方面的天赋让她学什么都很快，但是这种需要时间的洗刷才能充分体现的气质，她无法拥有。
魔王觉得应该说“现在还”无法拥有。
“……魔王大人，我是受怪鸟统领之托，帮她求个情。”
还在为自己的年龄暗自神伤的魔王闻言，突然抬起头。
龙娘的主要活动范围位于南方，而怪鸟统领前段时间也因为要招兵买马顺便南下回老家了一回，……
“她闯了什么祸？”
几乎不用多想，这个可能性最大。
“……？”龙娘双眼微睁，有点意外，马上摇头否认，“不是，她只是到黑暗龙的领土上飞了两圈，不碍事。”
“……有什么损失？”魔王拿出笔，打算扣工资。
“真的没问题，权当给小辈们的一次试炼罢了，他们常年居住在家，这种机会并不多。”
龙娘表示了自己对怪鸟统领的欢迎，见魔王只是沉默，没什么其余的反应，才继续说着正事，“……怪鸟统领前段时间来找我，说想要入籍龙族。”
“咳咳、咳咳！！”
魔王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急促地咳了两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后者仿佛看懂了这个目光想要传达的信息，缓缓点了点头。
“……重婚在魔都是禁止的。”魔王强调。
听侍卫长说，曾经贵族们是允许开后宫的，直到前魔王被某位女性代表胁迫后才不得不立下了这条新法律，从此女性崛起了。
不清楚是不是现在这个魔王是女性，而且长着一副主妇们都很喜欢的萝莉脸，至今魔王都没感觉到女性有多强势。
“嗯，我也这样觉得，所以拒绝了。之后她拜托我来帮她说说情，看看能不能通过她的离婚申请书。”
龙娘始终都是不徐不缓的语气，她盯着不淡定的魔王，没有给她决定的空行，继续将自己这几天的遭遇道出。
“紧接着，几天之后，我在路上碰见了魔都书记官。”
“……”
估计他是追到了南方去吧。魔王已经不想再管他们这档子事了，只要不耽误工作怎样都好，说到底怪鸟统领就是不满书记官不允许她吃腐肉这么无聊的理由嘛。
从健康角度来说的确不应该吃。
她呼出一口气，有点不明白龙娘告诉她这些的用意在哪里，抬眸疑惑地看了她两眼，暂时还是听了下去。
“……他向我询问了怪鸟统领的位置，我如实告之后，他将这个交给了我。”
龙娘删掉一段对方拿出金币贿赂她的画面，嗯，这一段很不和谐，还是不要告诉魔王比较好。
打着毫无意义的算盘，龙娘从一旁的小包中翻出来一张邀请函。
……这东西今天的出场率怎么这么高？！话说前面说的都是废话吗？！
魔王囧囧地望着它，与南方负责人手中的不同，龙娘手上的邀请函在贵族标记外还画了另一个图案。
“因为我是公爵小姐的好友，他拜托我告诉公爵小姐一声，他可能无法赴宴了，之后就将它交还给我。这张是印有公爵家徽的邀请函。”
……原来书记官也是贵族吗？！魔王继弱小之后再次感到了自己的无知。
“从等级上来说，南方负责人手中的更尊贵一些。”龙娘将邀请函放在桌上。
魔王仔细瞅了两眼，的确另一张更高级一些，毕竟多了一条金边。
“不过这张邀请函一样能够进入宴会，所以我想将它交给魔王。”
这当然……哎？
魔王因为龙娘没有顺着她的想法说下去愣了愣神。
“……给本王？”
“是的，参加的贵族数量很多，奇装异服也不少，只要魔王大人您将头上的角隐藏起来，完全可以混得进去。”
龙娘笑盈盈地给魔王提供歪点子，教坏小朋友的问题已经被她抛开几里远了。
“……为什么是给本王？”
“其实也有我的一点私心在内，公爵小姐一直很想见您一面，只是由于一些特殊原因，她无法离开遗迹群，每次举办宴会，邀请函也是由家里侍从严格检查后再送出，若不是上次她跟我提起过，估计这辈子您也不会知晓有这样一号角色的存在。”
龙娘说的很轻，也很有道理，至少在今天以前，魔王从未听说过公爵这么正经的角色。她伸手拿过放在桌上的纯黑色邀请函，打开看了看。
——总觉得魔都贵族们，活得完全不像贵族。
就像侍卫长，他明明应该被抓起来在艺术方面好好深造一番免得走出门给贵族丢脸，现在却在指导他人创造艺术。
……以及那个究竟是不是艺术还有待商议。
魔王扫了两眼邀请函，除了简短的两行字外没有其余笔迹，甚至没有被邀请人的姓名，合上后，魔王深思了一会儿，认真地盯着龙娘。
“能跟本王说说……红眼贵族的事吗？”
“……”龙娘一愣，露出了苦恼的神色，手指碰了碰脸，仿佛在思考，许久之后才摇头拒绝。
“这些事让我来说不太适合，还是请魔王大人亲自……”
“说。”
比起刚刚还带着商量的语气，魔王将龙娘交给自己的邀请函放在一边，以不可回绝的语气命令道。
“……是命令吗？”
“没错。”
没想到魔王会这么果决，龙娘进退两难，魔王的命令她断然是不可违抗的，但是……
“……”
她叹了口气，紧接着又重新带上那副淡淡的微笑，“好吧，不过我不是魔族贵族，所以知道的可能并不全面。”
“……魔族现在还剩下的红眼贵族，只有三位。公爵小姐、侍卫长，还有南方的学者。”
……只有三个了？
魔王隐约想起南方负责人刚刚说过的“三大红眼贵族”，……原来不是说红眼贵族的领头人，而是只有三个了啊。
档次瞬间下降了不止一点。
那么自己曾让侍卫长邀请红眼睛的来魔王祭……原来不是他们不愿，而是根本就没法来吗？
“其余两位我不太熟悉，但是公爵一家，是目前唯一还有按照‘家族’的规矩继续发展的家族。她家里很严格，因为某种原因，她被要求留在遗迹群不可离开。”
“某种原因？”魔王打断。
“……”龙娘慢慢垂下脑袋，“嗯，魔王大人知道魔族为什么有贵族这一个阶级吗吗？”
“魔族的贵族，在最早是红眼的象征，它们自成一族。然而逐渐地，有许多种族都被人类所排斥，魔王接纳了他们，因此魔族的定义逐渐广泛起来。由于只有最纯正的早期魔族血脉才会出现红眼的特征，所以在种族大熔炉的现在，纯正的血脉很难保存。加上侍卫长一周目大范围的屠杀……”
看着她越渐不忍的表情，魔王明白了大概。
她的老师学者曾经告诉她，在没有生殖隔离的魔族中，想要完整保存一个优良基因，就只有冷冻保存的方法成功率比较高，依靠遗传成功的概率极低。
现在魔王比较想知道学者有没有把自己身上的纯血基因保存好。
“公爵一家执着地认为只有最纯正的血脉才可以令家族繁荣，所以就算侍卫长大人曾经血洗过他们一家，那些如今还在世的老头子们也不留余力地想要促成这桩婚事。作为必要的一员，公爵小姐被强行留在了遗迹群中，也就是他们家族的驻地。”
魔王手一僵，……看样子贵族们的三观都不太正。
暗搓搓地考虑着要不要送给侍卫长一本学者写的《论三观与种族发展的关系》以矫正一下对方的三观，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她觉得侍卫长还是蛮正常的，比起那些想要把女儿嫁给仇人的人，明显他……
……
……好像随便就灭了人家一家的侍卫长也不太正常哦？
魔王总算注意到，或者说不得不正视起这个问题。
他为什么要屠杀同族？
这个本该在刚刚就问出口的问题被魔王压到了现在，如果可以她还不太想去弄明白这件事情。
这也是刚刚与南方负责人讨论时，她突然想转移话题的原因。
背后肯定有什么东西促成了侍卫长的举动，对于现在胸口问题一箩筐的魔王而言，再问下去可能有两种结果，龙娘也不知道导致自己更加疑惑，或是知道了侍卫长的私事而惶恐不安。
魔都个人隐私保护法案第一条，不要意图知道别人的私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魔王当然不想当那个死的早的角色，只能压下好奇心，假装她什么都没听到。
她烦躁地扯了扯懒得脱下来的斗篷，对面的龙娘已经关上了话匣子，什么都不说了。若是顺着刚刚的话题谈下去，延续的肯定会是“侍卫长为什么要屠杀同类”的话题。
“……就这样吧，辛苦你了。”
魔王莫名其妙地抛出一句话。
龙娘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