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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安木阳1(1 / 1)

一个人永远没有办法选择的,就是他的出生。安木阳挣扎了小半辈子,也没有能摆脱他是毒贩、人贩的儿子这样的身世。

从安木阳记事起,他和妈妈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总是四处奔波辗转,有时候是一家三口,但多数时候都是妈妈和他。年幼的安木阳不知道为什爸爸总是每天早出晚归,甚至是十天半月不着家。稍稍大一点,他开始从街坊邻里的口中听到一些,大概是“结尾那户姓安的人家,男人整天在外面赌钱,女人老老实实在厂里做工,孩子没人看护,怪可怜……”那时候他以为爸爸真的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是出去赌钱了。

只是这样的话,都还能接受的。

上小学三年级的那年,爸爸已经大半年没有回国家。学校里,安木阳不小心打破一个男同学的水晶玻璃球,那个同学非要让他赔。回家之后,他犹犹豫豫,看到妈妈从厂里回家时累得要都直不起来,他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家里没有任何闲钱,这个,小小年纪的他是知道的。第二天,他去学校,那个同学果然不依不饶,安木阳平日不爱说话,时间一长,大家都以为他是好欺负的哑巴。那个小男孩儿见他没有带钱来赔,便骂他“你爸爸是毒贩,还卖小孩儿!活该被抓去关监狱,你这个毒贩的儿子!”安木阳不太明白那个男孩儿话里的意思,他只觉得生气极了,扑上去将那个男孩儿按在地上狠狠地揍,直到打出了鼻血他才收手。

“他们说爸爸是毒贩,卖小孩儿,被关监狱,是不是真的?”被老师罚站了一天后,他一回家就扑进妈妈怀里问

安木阳的妈妈紧紧抱住他,没有回答他是不是,只有悲凄无无奈的眼泪,不停地从她脸颊上滑落。安木阳从母亲的眼泪里知道了答案。他是,是毒贩、人贩的儿子,他有一个违法犯罪的父亲。

安木阳已经记不起爸爸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只记得爸爸回来的那天他们搬进了大房子,很漂亮的大房子,还有很帅气的车子。

他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所享受的一切,是无数家庭的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结果。

可悲的是,他和妈妈竟无力反抗。

吃穿住行用的,都是在罪恶里浸泡过的钱,连他最喜欢的画画,也不列外。他不想,可是他抗拒不了,但是他又做不到无力反抗就闭目享受。他不知道怎样面对自己父亲,怎样面对这个世界。可能她的妈妈也受不了这样残忍的煎熬,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她终于抛下安木阳,跳楼了。

遗言里,妈妈让他好好地、快乐地活下去。可是安木阳他,早就丧失了快乐的能力。

母亲过世后,安木阳的爸爸,对他更是加倍的好,尽可能地满足他的一切要求,但是安木阳那时候除了画画,几乎没有对他父亲要求过什么。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倾注于他的每一幅画里,痛苦、悔恨、挣扎、无奈,都化作笔墨,在纸张上挥洒、释放。只有绘画,能让他感到一丝丝的满足。

初中毕业,安木阳的绘画水平已在很多同龄孩子的绘画里脱颖而出,在老师的推荐下,他参加了木川市青年美术比赛,他的作品《记忆荒原》得了一等奖,但是他在意的,不是名次,而是到底有多少人看懂了他那副画。他知道,那幅画之所以得第一,是因为作画的功底和技巧,而不是画的意境。画展要持续一周,在那幅画前停留眼光的人很多,但是驻足的人很少。画展的最后一日,安木阳终于等来了懂得他画作的那个人。

带着露水的晨光里,身穿蓝色衬衣的的瘦削女孩儿,在他的画前站了很久,不时还隔着玻璃橱窗轻轻拂过画面上的线条。光线里,那女孩儿虽然瘦弱白净,但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坚韧的力量。并不是因为她在画前呆得久,而是因为她眼神里透露出的那种了然。他不受控制地走近她,问“你喜欢这幅画?”

那女孩抬头,看着他,几秒的时间,她朝他微微一笑“你画的真好。”根本就没有人告诉她,他就是那幅画的作者,她却如此确定。

“我要走了”那女孩挥挥手。刚要转身,女孩儿的马尾突然散了,她停住离开的动作,在窗外射进的那抹晨光里,在他的画前,扬起下巴重新绑好长长的马尾,而后轻轻地对他笑“再见。”

那一笑,让安木阳失了神。

仿佛在他如死水般的心里投入了一颗石子,扑通一声,石子慢慢沉入水底,周围散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仿佛他漆黑的世界里,点亮了一盏明媚的灯,好想就此保存……

她离开时的那句“再见”真的应验了,半个月后,沐川中学高一新生入校报道时,安木阳一眼就看到了她。薄荷绿的衬衣,浅色牛仔裤,白色帆布鞋,清新得让人过目不忘。缘分,这个词,在那一刻,安木阳是相信的。

没有任何犹豫,他大步走到她身旁,坐下。要溢出胸腔来的欣喜让他情不自禁地对她笑了,真的是笑,发自内心的笑,开心的笑。

“又见面了,好巧。”闻声,那女生回头,看见他,恍然大悟,随即也报以他亲切地笑“是啊,好巧。我是唐宁静。”

“我叫安木阳。”

“呵呵……其实我知道的,上次画展上……有名字。”

“呵呵……这样啊”

……

唐宁静。

第一面,惊鸿一瞥。

第二面,此生不忘。

安木阳和唐宁静做了同桌,

她喜欢把两只胳膊挂在桌上,但是后背却挺得很直,肩膀懒懒地垂着,有几缕头发掉下来,衬着雪白的脖颈。

观察她,是安木阳上课最喜欢做的事情。

安木阳从不听讲,他不喜欢学习,不喜欢语数外理化生政史地,他只喜欢画画。考上沐川中学,是因为妈妈过世前说过,希望他能考上沐川市最好的高中。他把“上沐川市最好的高中”当成了妈妈的遗言。所以初三那年他很认真很认真的学习,就真的考上了,沐川中学。

可是上了高中呢?妈妈好像没有说过要让他上最好的大学……很长一段时间里,安木阳是茫然无措的,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除了画画。

每天去学校见唐宁静,几乎成了安木阳上学的唯一动力。

那日,唐宁静看到他无聊时在作业本上随意的涂涂画画,竟然吃惊地流露出欣赏的目光“你真的好会画画!”

安木阳看着她惊奇的表情,笑笑。他似乎很喜欢对唐宁静笑。她没有看出来,那整个作业本上,画的,都是她,Q版。

“你觉得你以后,会是一名很出色的画家!”她毫不吝啬地赞美

“为什么?”安木阳看她笃定的样子,禁不住问

“因为你喜欢画画啊”“把自己喜欢的事作为职业,那多幸福。”她笑着对他说

唐宁静,我似乎从未告诉你,我喜欢画画。喜欢这种事是不说也可以看出来的吗?那么,我喜欢你,比喜欢画画还喜欢,你为什么看不出来?

同学间的最近距离的朝夕相对,安木阳越发的发现唐宁静的特别。

她不多言语,总是很直接,不想谁解释,也不动摇自己的坚持。需要钱就想尽各种办法挣钱,想得第一名就努力听课认真完成作业,她不向任何人解释,但是又不显得固执;她不和班上的女同学三五成群呼朋引伴,但又不是孤僻不合群。她总是很忙碌,偶尔会看见她眼里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疲倦和悲凉,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说过的,因为她很忙。这些的一切综合起来,安木阳发现了,唐宁静不幸福,和自己一样。

但是唐宁静带给安木阳的那些东西,对于安木阳来说,不啻于一场革命——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不知道从哪个微妙而不可捉摸的时刻起,安木**深蒂固的悲观想法,开始松动,改变。

安木阳开始把在学校上课的时间拿去画室里学习画画,

逃课、旷课、不做作业、考试缺席什么的,其实他无所谓,因为没有人会管他,只要说不想,他唯一的亲人,他的毒枭爸爸,就会点头说好,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但是唐宁静总是会帮他打掩护,在考勤表上把他缺席的名字划掉,把他没有做的作业工工整整地补好。

安木阳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就像是漫长的孤军奋战里,他终于等来了一个懂得他的援兵。他似乎有了很多的勇气,有了做自己,而不是毒枭、人贩儿子的勇气。

他明确的有了想追逐的东西,有了想珍惜的人。

他喜欢唐宁静,甚至是爱。但是,安木阳从来没有想过告诉她,或者是怎样热切地表现出他的情感。

因为他的身世,不是因为复杂,也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是毒枭、人贩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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