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植种百十来株葡萄树,巴掌大小的葡萄叶碧云层叠,密匝匝的葡萄颗颗全都有猫眼儿大小,使人口生蜜意,而正中央却有棵藤蔓大的十人也合抱不来的巨大葡萄树,长长匍伏的青藤看着也有千年,此棵葡萄树上的葡萄发着水晶般的荧光,晶莹通透,真是奇哉。
颜夕看着正中的葡萄树,似乎正对着自己召唤,此时木易也有感觉,总觉得若水就在身边。萤火见两人此时形状痴迷,怕他们陷入迷境,急道:“正中的葡萄树名唤天心葡萄,是当年帝君所种,是给那些想忘掉过去的人留一个退步,里面存着被忘忧水夺走的记忆,一旦在吃下自己的天心葡萄,记忆就能恢复。”
颜夕道:“那若水的记忆也是在这?”
萤火道:“虽是不同世界,但它们确实也是同一株,就像若水与倾城梦一样,不同人却有同一个根本。”
木易看这成千上万串葡萄,道:“那那一颗才是若水的?”
萤火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葡萄是随机长的,除非本人欲求,否则他人不易靠近,而且就算你们找到了,旁边还有七七四十九颗假的天心葡萄长在别的葡萄串呢,你看,那边发紫光的葡萄便是我找了数百年的帝君的葡萄,可是我却不敢去碰,不然我也能找到帝君的了。”
木易还待要问,却听得一声声细响,箭步一飞,抡起躲在草丛边上听得啧啧响的银银,道:“这小畜生,竟然自己跟来了。”颜夕盈盈上前,抱起银银,道:“既然来了,就带着它吧,放它走,更容易引来敌人了。”
却听萤火不赞同的说:“这小畜生,与九回雪灵犀相通,它一声叫唤,怕九回雪就知道了,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把它放在黑雾中,在那别人就找不到我们了。”
木易知道银银发狂的模样,也赞同。
银银听到要把它一只狐送进黑雾,浑身战栗,急忙向颜夕求助,颜夕见怜,想起昔日九回雪与银银的帮助,心想自己实在不该忘恩负义,何况如今她与九回雪只是有误会罢了,就道:“我想银银是不会出卖我们的,对吧?”
银银急忙响应,它可不喜欢黑雾缭绕的地方。
木易知道现在劝也没用了,就不做声,只有萤火一人在那干着急。
众人正意见不合时,银银却先有了异状,它嗅到一丝不善的香气。萤火大叫:“不好,这小畜生真引来了他人。”
呜呜呜,银银急忙叫唤,以示自己的无辜。
“这谷中天地,我可寻了好久,今日多亏了这只野狐。”见一男子,白衫飘动,凭虚凌空依着葡萄枝上,好似一朵秋海棠在风中摇曳身姿。
“司香。”萤火警戒,半点不敢大意,“你我追随帝君多年,为何今日你迟迟不肯放过帝君的记忆。”
却见司香一笑,花颜雪肤妩媚至极却不失男儿本色道:“就因追随多年,才不喜欢这俯首称臣的日子。”
萤火冷笑道:“说起来你也不过怨恨帝君夺走你的未婚妻罢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呼,司香更是露出少见的怒色,顿时葡萄藤枝似魔鬼般抖动,司香左右虚掌袭来,道:“我知道这些葡萄树是帝君设下的阵法,我今日就来破一破。”萤火趁司香发怒,领着众人暂时逃开。
昔日,司香与唯椛原是天定缘分,怎奈帝君与唯椛却是一见倾心,缘字抵不过情字,唯椛愿受情劫剧痛,还了司香缘分退了婚约,司香只能将怨气囤积在心里,表面看着无事,心里却容不得二人亲密。
萤火领着他们避在天心葡萄树下,道:“若是这阵法挡不住,那我们今日可就完了。”木易欲冲出,“为什么,不让我出手。”萤火拦道:“这司香比你长了几百辈,你以为你能拦多久,你还不如在这看看帝君的阵法吧。”
此时,却见万千暗紫葡萄虚虚实实朝司香攻去,硬深深把白衣染成黑衣,司香早已失了往日的温文儒雅,不顾形象打下一颗又一颗葡萄,眼见一棵葡萄树在跟前,司香一个怒斩,葡萄树却移了位,怒斥道:“帝君,你总以为你厉害,却也只会虚招。”正要失去理性,忽见前方雪白皮毛的银银正躲在天心葡萄下,“今日,也该我赢一回了。”
如幽兰暗香袭来,银银痛苦嗷叫,目光满是杀气和敌意。
九回雪心中一阵痛楚,“银银。”
倾城梦道:“怎么了?”
九回雪道:“我只是觉得银银好像正在受折磨。”
倾城梦见九回雪面容憔悴,道:“你去找它吧。想来它离开的也太久了。”
九回雪谢过倾城梦,便急忙去找银银。
忘忧谷中,银银兽性大发,原来谷中这葡萄阵是对有心智的人有效果,至于飞禽走兽,却无什么大用,眼见银银发了狂,露出獠牙,咬断葡萄根茎藤条,颜夕这才拿起自己随身短剑,与木易双剑合璧,这短剑锋利无比,颜夕因记挂银银对自己的好,不敢施全力,却难抵没了心性的银银,司香的运功自是九回雪所不能比的,此时银银的攻击也比上次发狂更加厉害。
司香仰天长啸道:“帝君,你我恩怨,就在今日了结。”
萤火见势不妙,急道:“昔日唯椛不惜受情劫,受雷霆万钧,失去修为,还了你的缘分,这恩怨早已了了。”
司香冷笑道:“可恨帝君却没有一同承受。”言罢,阵法被毁了七零八落,见天心葡萄树上的发紫光的葡萄,料定就是帝君的,遂去摘取,却不曾想摘下的葡萄却对自己施了一击,司香顿时后退几十步,只觉得五脏六腑俱碎,全身筋脉被震,痛不欲生。
萤火见司香拿下假葡萄,悬的心也放下了,道:“这还有许多假葡萄,你若肯,就都去试试。”
司香心道:只这一次,我就伤的那样重,最多我能承受也就不过十几次,何况这还有两个小辈在这里,我负伤与他们对打,总是不划算。此时,他才细看正与银银击得惨烈的两人,却见颜夕体态身形,像极了唯椛,不觉心魂飘荡,恍若隔世,又见她与木易同进同退,更勾忆起但年与唯椛并肩作战的样子,不由得一阵欣喜。
忽闻银银怒吼,原来银银身体被划开一道,顿时鲜血淋漓,银银这才清醒,痛楚不堪。司香心生一计,再度对银银施香,却受到银银抵制,此时银银心中知今日大限已到,想着还未与九回雪道别,确实不甘心再受控制。
颜夕看见银银眼角流出泪来,知它此时还是原来的银银,见银银痛苦,就把剑锋转向司香,木易随即附和。
司香见颜夕双臂挥动,面上皆是恨意,也不急躲避,只想看清她是否真与唯椛一模一样。待颜夕的短剑离自己心头不过寸许,两指一夹,“果然与唯椛长得一样。”又换了个位置,避开木易的剑。
“像确实像,可惜你不是。”司香犹记得当日唯椛是如何在情劫下香消玉殒的。
九回雪依着直觉来到黑雾笼罩的忘忧谷,却听得有人喊:“不要进来。”细语如珠,陌生又熟悉。不一会儿,眼前现出了位面容清秀的银发少年。
“主人,自那一****救我,我就决定此生和你不在分离。”
“你是银银。”九回雪伸手去探,却发现他却无实体,“你怎么?”
“我是银银,要是在修个百年,兴许我就能天天与你这样说话,可惜,我就要死去。”
九回雪急道,两行泪珠落下,心里面的不好的感觉真的成真了,“为什么?你怎么会死。”
银银想拭去主人的泪水,然而手横在半空,却不敢碰触,道:“我此生夙愿就是和你一起,我是能和你一起,不能轮回转生也无碍。”
九回雪此时早已哭得不能自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昨夜你还好好的。”
银银并不作答,只道:“我知你一心想做人,当日你爹爹离世,将他七魄给了你,希望你能照顾好你的阿娘,才使你有了七情六欲,今日我在给你三魂,你就与常人无异了。”
“那你呢?”
“我就能了了我的心愿,与你此生不再分离。”
“回雪,我想抱抱你。”银银张开双臂,九回雪忽觉得一阵温软细腻,不知不觉,自个体内也有了温度,有了自由,体内终于不再受束缚,不再牵挂阿娘,不再对人毕恭毕敬,终于真正有了自己的意识。九回雪心中忆起种种,心道:原来此生只有你看重。
这是,眼前黑雾渐渐散去,九回雪依稀可见前方银银好似在发狂做些什么,只见它爬上树上,只咬了串葡萄下来,就浑身痛的痉挛,九回雪心中不忍,直冲了过去,只隔了数百米的路,九回雪觉得银银好像远在天迹,她拨开荆棘杂草,痛,此生第一次觉得如此痛,银银还在前方受难。。。
颜夕与木易拼命阻止,银银虽然受伤极重,可是气力却越来越大,眼见这紫光的葡萄一串串被咬了下来,银银口中满是鲜血。
司香大喜:原来他们两个还舍不得去银狐性命,这样正好。只需毁了你的记忆,不管你在哪里,你终究回不来了。
颜夕只能拼命,她抱起正要往上冲的银银,“银银,你快醒醒,我知道你不想伤害任何人对吗?”木易知颜夕想唤起它仅存的意识,就紧紧拉住它的尾部。
银银虽依旧一副狂躁的样子,心里却在传达一个声音。
萤火换成小昆虫的模样,一直在颜夕身边指挥,“它在说,杀了它。”
“杀了它。”连颜夕也察觉到它的呼唤,如今它也只有死亡能解脱了。银银端起短剑,迟迟不肯下手。
九回雪哭喊着:“不,不,颜夕住手。”
木易见颜夕不动手,就腾出一只手来,合力按了下去。
此时,忘忧谷中一片狼藉,司香脱下满是污渍的外袍,道:“只差一点了。不过,”回顾四周,“连这黑雾屏障也褪去,看样子以后这忘忧谷也不是什么圣地了。”说完,发觉自身似有轻飘感觉,笑道:“看样子,城中禁忌也被打破了。”
原来,当年,帝君为制住鬼城住民,就施了禁忌,使鬼城住民不能再腾云驾雾,限制他们的修为,连同司官们也是如此,如今这一激战,不仅毁了忘忧谷,连着禁忌也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