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被道书骇得心惊胆颤,猛地听见敲门,萧平途双手一软,道书啪嗒、掉在地上,才听见门外隐隐熟悉的嗓音。他捡起道书,随手放在床头,打开门,高盅红光满面的站在门外,不由皱起眉头。
先不提上午突然精神崩溃显得疯狂的高盅如何又站在他面前,可高盅一手抱个厚厚棉被,一手拎个大袋子,后面还跟着三个小孩各拿着东西,这又是怎么回事?
三个小孩,两个男孩合力抬着个电暖器,小脸通红,满头大汗,见萧平途看过来,立即脆生生地问候:“老师好!”一点也去怯场,有他小时候的影子。
点头微笑,目光掠向那小女孩,小女孩有些怯场,不仅将立即把脑袋垂下,还瑟瑟地朝男孩身后躲避,怕生得很。萧平途也未在意,身子挡住门,看向高盅,这大包小裹的可不像来送礼物,反而像……
仿佛印证他的猜测,高盅说道:“萧老师你刚来,一个人住在这里怪寂寞的,我特意来这里陪陪你,这不,我把行李都带来了。”一边朝他打眼色,一边眼睛瞟瞟三个小孩,这意思是有小孩在,我不方便明说,我特意来陪你过夜的,赶紧让我进去。
萧平途转了转手腕,上午高盅的半疯半癫的举动可清楚的在脑海里,陪过夜?这高盅未必比那女鬼安全,心里如此想着,他还是闪开让高盅进来,口中寒暄道:“高老师真是热心肠,给你添麻烦了!”
“唔?”扑鼻的烟味狠狠撞入高盅的鼻腔,脸上红润褪去变得苍白,干巴巴的说道:“萧老师你……你真是好兴致……”随高盅走进来的两个男孩同时绷著脸,两张小脸皱在一起,仿佛承受了酷刑,匆匆放下电暖器,头也不转,慌张跑出去。
男孩从身旁跑过,一直低着头的小女孩也似失去了依靠与勇气,啪、哗啦、袋子里的东西散落开,小女孩也掉头跑开。萧平途尴尬地看着三个小孩逃似的跑开,恐怕萧老师是个大烟鬼的传言很快将在学校里传开吧!
跑过转角,小女孩趴在转角偷偷地往回看,一对澄澈的眼瞳与萧平途的眼睛对在一起,又立即缩回转角。萧平途摸摸脸,这张脸说不上帅,可与丑也挨不上,怎么能把刚见面的小女孩吓成这样?难道昨夜的事情的影响真如此大?都表现在脸上了?
又想起秦老汉曾叫他好好休息,也许这糟糕脸色真的很吓人吧!
“咦?这是篆体吧?你对古字感兴趣?”高盅推开玻璃窗,过堂的寒风带来寒冷,也带走了浓郁烟味,无意看见床旁的道书问道。
使劲缩了缩身子,萧平途状似随意的将道书揣回衣兜,“一点小爱好,用来打发时间的。你呢?下午不讲课?”
这高盅也不知怎的,十分开心,不,可以说是兴奋,一边抖着棉被,一边哼起小调,还别说,这小调听起来悦耳动听,有种缠缠绵绵的感觉。
“我简单的收拾收拾,下午上过课再来这里。放心!夜晚……我会和你一起面对的。”提起‘夜晚’时,高盅的嗓音明显颤了颤,攥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在萧平途看来,高盅的表情很奇怪,有恐惧有紧张,可躯体的颤抖与又哼起的小调,怎么感觉……感觉兴奋来得更多?
高盅去讲课,萧平途才拍拍脑袋,苦笑道:“这事……弄得我胡思乱想!真要休息休息了!”将烟头收拾掉,烟味散尽,关闭玻璃窗与房门,他躺在床上,伸手入兜,想再看看道书,可对书中的术与器又隐隐恐惧,想想反正也知道散魂钉,知道村长的盗墓挖骨的目的,也没必要再看里面不堪入目的邪术怪器。
翻来覆去,疲倦如波如潮,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又被梆梆梆、地敲门声惊醒。窗外天色昏暗,手机上显示17点,萧平途迷迷糊糊地打开门。
高盅夹着小木桌提着饭盒走了进来,“来来来,一起吃!”支起木桌,高盅带来的东西却不少,有烟有酒有电暖器,两人推杯换盏,吃得开心,聊得不亦乐乎。
“我记得清楚,那天是90年11月22日,我12岁。那夜和伙伴玩捉迷藏,壮着胆子躲进教学楼。当晚外面很黑,风很大,我躲在教室的课桌下,又得意又期待,我等阿等,等阿等,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然后、然后我被动听的歌声惊醒,那歌有三个部分,婉转缠绵的、哀怨愤怒的、凄凉悲伤的……”
高盅举着酒杯,陶醉地闭着眼睛,口中哼着小调,婉转缠绵动听。
这时听来,萧平途如何能不知,试探地问:“这是当时她唱的歌?”
“我只记得这段,很好听,对吗?”高盅点点头,神情陶醉变得落寞,饮尽杯中酒,又继续讲道:“那时的我哪懂得什么,歌声刚转入哀怨愤怒的部分,我才回过神,我是在教室阿!半夜的教室阿!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唱歌?”
“想到这里,我当时害怕极了,脑中又想起村里的传说,哪还能听下去!捂着耳朵疯狂地跑出教学楼,那歌声也确实奇怪,我一出教学楼就听不见了。我瘫软在教学楼门口,恐惧地看着耸立的教学楼,我记得清楚,那夜月光很淡,很淡,教学楼看起来只有个轮廓,好像一张狰狞大嘴……”
“我跑回家……拼命的跑……除了跑我什么都不会……风很冷,仿佛毒蛇缠上身……追着我……紧紧追着我!!”高盅语调低沉,脸色煞白,使劲攥着酒杯,手指失去血色的发白,双眼突起瞪向萧平途,目中却毫无焦距,仿佛目光穿透时间,看向微弱月光下疯狂奔跑的男孩,满脸的恐惧……
“家,当我看见家里的烛光时,我激动极了,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可当我将遭遇告诉家人时,得来的不是安慰,而是一顿皮鞭抽打……我病了,病的很重,我攥紧盖在身上的棉被,我对自己说,我不能死……不能死……”
“足足病了40天,哪怕高烧41°我也硬生生挺了过来,因为我要告诉所有人,我说得是真的,是真的。我跟家人说,家人不信,跟老师说,老师不信,跟伙伴说,伙伴也不信!我证明不了自己,哪怕拉着伙伴半夜进教学楼,那歌声却再也没有响起过!”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所有人都不信,都说你在撒谎,那种慢慢的连自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撒谎的感觉……”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