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鬼逞凶,阻阴魂返司,二罪并罚,当诛!临兵斗者捷列真在前,诛鬼!”女音威武响起,同时一道莹色突兀缠绕住女鬼双腿、双臂。女鬼体外霜雾上下翻腾,僵滞铁青的脸上各位置扭曲地挤在一起,发出听起来就痛苦的尖嘶。
暗中控鬼之人的嗓音又飘忽响起,阴恻恻依旧,其中又添浓重的怨毒,“茅山鹰犬安敢伤本座的宝贝……”
放狠话,狠下手,萧平途全神戒备,岂料那人话锋一转,冷哼道:“今夜便放你们一马,待来日你们也好阴司路上作伴通行!哼!”渐语渐去,飘忽游荡,辨不出所藏所去的方向。
“想走?阻阴魂返阴司,阻阴阳轮回,岂容得你想走便走!茅山自有斩杀术,杀止杀,祖师爷一定乾坤,追!杀!”女音又响起,义正言辞,杀伐果断。
吐字圆润,渐行而去,黑暗中隐见一道人影窜起,窜入一方。同时,为莹色困住的女鬼,体外的白霜在外盘旋一圈,猛地朝女鬼撞去,在莹色未曾阻止中一头撞入女鬼的阴形中。女鬼纤细的阴形整个肿胀开来,失掉女子本来姣好的面貌,仿佛躯体在水中浸泡过的淹死鬼。
“切!又是个扮老的怂货!”那边莫墨撇撇嘴,炼道界,也便是所谓的江湖,是一个残酷至极的地方,后浪推前浪,直接将前浪狠狠地沙滩上,那是丁点客气也没有。在炼道界称尊,一则资格够老,一则实力够强,且后一则为关键中的关键。
新秀代代出,当然会有资格老却实力不济的被狠狠拍上沙滩上,无处宣泄又处处摆老资格,动则睚眦,狠毒出手。但往往在新一代天骄面前,往往吃瘪仓惶退去。暗中那人口上逞威实则退走,莫墨自然狠狠地唾弃,不屑尽显。
肿胀的女鬼似乎在承受无边的苦楚,本来扭曲在一起的面容在肿胀后已分不出彼此,这时干脆如一锅粥般,下一瞬又通通摊开,变成一张圆秃秃胀开的白脸,器官什么的彻底消失得干净。
“嗷……”
足够撼动躯魄、心神的尖嘶响起。
从无面、无嘴的女鬼处响起,仿佛临去的绝响,肿胀的阴形再也矜持不住,整个炸裂开来。离得远些的阴魂受其波及,虚浮的阴形溃散化成純质的阴气,飘入耸立的鬼门关中。这鬼门关较之耸立在牛角山时小了不止三号,阴魂化成的純质阴气刚一飘入,鬼门关仿佛注射了兴奋剂,直接大了一号,门框的鬼脸随之大了些,连数目似乎也增了许多。
不提鬼门关的变化,女鬼的变化在萧平途眼下发生,可萧平途未能阻止,甚至来不及防御。在女鬼炸裂时,他仿佛望见一圆脸女人朝天无奈叹息,女人如幻似真,一闪即失,再便是女鬼炸后的碎末席卷来。
也不知有意无意,女鬼炸裂,大体成末,却独有三道锥形射出,一道直射萧平途,两道一左一右各射绷直的两根墨绳。
萧平途正在墨绳旁,两道锥形物一前偏右直指心脏一后偏左直指右肩旁。锥形物随炸裂而出,速度极快,在黑暗中近乎无物,双目刚捕捉,已各向目标闪射来。
速度快,耗时短,萧平途来不及作太多的反应,他左右臂各自一挪,左手挡胸,右肩咔吧、响动朝右强自一探。反应作出,結果在脑海中计算出,双目睁开,捕捉住朝左墨绳射去的锥形物,焦急地眉头直挑。
目中青芒闪动,视野一瞬呈现正常的色彩世界一瞬呈现诸气的暗调世界,切换得迅速,却对于事实无济于事。
焦急如火,焚烧心神。
噗噗、两个锥形物未曾客气,各指目标,各自命中,一个刺透左掌,一个刺中右肩,而第三个锥形物也将射中左墨绳。
脑海中将刺透、刺中的苦楚扔掷一旁,大脑仿佛全速奔腾的引擎,对锥形物射断墨绳的糟糕后果,具象推衍,墨绳断,阴魂路断,阴魂大乱……一一呈现在脑海中,脑中具象真实,各个体外感知如实反馈,阴魂如何撕咬村民,村民如何惊恐地死去,通通随脑中的推衍,反馈在躯体,心中翻涌起唤作悲伤、愤怒、懊恼的怒涛。
一只手陡地探出,中指食指准之又准地夹住锥形物……
青瞳看得格外清楚,这只手如何伸出,这只手如何的細嫩,这只手毛孔如何紧密……反馈在脑海中时,脑中具象的画面停滞,随即如散开的拼图变成一个个小碎片,爆散开,消失在脑海。
焦急在焚烧心神,悲伤、愤怒、懊恼也仍旧存在,躯体颤动,双膝一软,萧平途整个人瘫软在土地上,各异情感在心中,靠烟保持的心神守一头回强自崩解,外界的纷纷杂杂一股脑的涌入脑海,在僵滞的脑海中注入一股清流。
玉手夹住锥形物,双指附上黑白双色,锥形物迅速消融。玉手的主人望向萧平途,形如弯月的黛眉动了动,似不忍又紧张,动目看向持续涌来的阴魂,立即急切催促道:“喂!快去主持阴魂过鬼门、返阴司,快,慢将引发大乱。”
目中能见玉手的主人嘴巴开开合合,可耳中无甚响音反馈,想张嘴疑问,消失在脑中的碎片又从无中来,复拼組在一起,具象地变现阴魂大乱,四散七村,抓住村民便咬噬,吞吸阳气将村民在惊叫中变成人干……成为灰烬……
“不!”心脏狠狠地被击打,萧平途脱口尖叫,神情狰狞,状如疯狂。右手一扫,刚刚从口中掉下的烟又拾起,复叼在嘴中,大口深吸,火星贪婪又迅速地燃烧烟丝,将尼古丁大股地送入咽喉直通肺脏。
心神守一!
拔地而起,脚点向鬼门关。门框彷如实质,两脚交替连点,在门框上攀升,扭腰挺躯,翻踏上门框。立足大了一号的鬼门关上,萧平途在高下望,无尽阴魂如同大軍漂浮而来,在水火杖夹成的阴魂路口拥挤。
至于鬼门关,虽毫未客气地将阴魂化成純质阴气吞掉化为己用,但空悠悠的大门,似乎架上两扇无形的门扉将阴魂堵在门外。阴魂路的阴魂过不去,路口外的阴魂仍旧往里挤。墨绳上的阳血固然对阴魂克制,但阴魂聚集过多,量变而质变,缓慢将阴魂路挤爆也非不可能,那时后果……
下望中枢位刺入的三根引魂香,才刚燃烧过半,远方阴魂仿若无尽,直奔赶来。萧平途转目,低头望左手的锥形物,右手并指如刀,左手两面翻掌,手心外的锥形物已手刀割断。左掌向天,手刀由手腕直划过左掌中央,大捧血液抛洒在鬼门关上。
与吞純质阴气一般,鬼门关来者未拒,门框上的鬼脸一个个抬嘴朝上,争抢自上淌下的血液。吞得血液的鬼脸一个个体形胀大,挤开曾与它叠在一起的鬼脸,独占门框的一小方区。随鬼脸的变化,鬼门关横向又宽了一米。
萧平途动作未停,右手染血手刀反向刺入右肩,硬将锥形物从背部捅出体外,又反手拔出,带出大捧大捧的血液,这血液在手刀有意地带动下,分成两大捧,血淋淋撒中两个墨绳。墨绳得血液之助,绳上紅芒大盛,阴魂路中闪过万千芒彩。
芒彩闪得突兀,去得迅速。芒彩去后,阴魂路变化已成,阴魂路拓宽又拓宽,变得与鬼门关的宽度相当。变化这尚且未止,阴魂路中操场的土地为一方方紧致的青砖替代,青砖古朴,纹路大气,由路口一直铺就鬼门关前。
这变化仍旧未止,连阴魂路中的阴魂也发生变化。一个个阴魂由虚飘变成脚踏实地地踩上青砖,阴形凝实宛如生前模样,一个个摩肩擦踵,拥挤又按序,整齐排列,自鬼门关至阴魂路口排出四行,立足在阴魂路中,等候鬼门关再开。
表面短短的阴魂路,这时似乎在其中开出无穷无尽的空间。路口外的阴魂一个个疯狂地往里挤,阴魂路来者未拒,通通放行进入。在阴魂踏过路口时,虚浮的阴形迅速凝实,彻底过路口后,实在地踩上青砖,走上阴魂路自发排上四行队伍。
血液,一撒鬼门,一撒墨绳,萧平途脸上苍白,嘴唇哆哆嗦嗦,目中天旋,脚下地砖。连忙又吸口烟,才强停住躯体的晃动,双手缓慢又坚定地捏动指诀,繁复的指诀捏尽,双手闭合,中指食指并成大剑指,调转方向刺上门框。
鬼门关上的鬼脸尖嘶,上门框的鬼脸格外躁动,抬脸张嘴朝萧平途撕咬,想将想接触的位置吞噬掉。精血而祭,激发鬼门关的威能,也激发鬼门关的凶性,竟在开启门扉时妄图将萧平途整个吞噬掉。
吞魄嚼魂,吸精夺血,心陨神消,彻底地葬掉在天地间的踪迹,抹消在天地轮转中,成为鬼门关食后的糟粕,无魂无魄,无心无神,独有存实无存。
脚下与剑指因鬼脸的咬嗫隐隐动摇,萧平途虽大损特损,识海内昊日玉兔当空,海下卷起万千丈高高的怒涛,状似无足以对,但实则尚存一分綿力。
上齿下齿当中一夹,舌尖豁出缺口,一口舌尖血夺口喷出,口中铮铮喝道:“黄天在上,泰平道敕: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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