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会想到,尘夫子,这个在汉霄学府教学十几年的人,他真正的身份,是开启那一扇茫茫神秘之门的钥匙。
谁都不会想到,在很大程度上,是他的一举一动,在催促着另一场颠覆的开始。
那是一场颠覆中的颠覆、阴谋中的阴谋、更是一场神秘莫测的海誓山盟、爱恨情仇…囡…
谁都不会想到,风啸辰渊大陆的终结神秘,马上就要步入它惊悚的旅途当中。
那里,牵涉了太多的秘密,太多人命,太多的鲜血,太大的代价……
忽然间,尘夫子俯身,趴在了柳云凡的耳边,小声道:“小孩儿,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所以……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好吗?我要你,一个字都不落的告诉我,好吗?”
“好……”
柳云凡发出了一声回应。
此时此刻,她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具玩偶鲺。
没有了思想,没有了意识,没有了警惕,也没有了反抗……
有的,只是大脑中那一根微弱的神经,它控制着她的听觉,最后被身边那个奇怪的声音牢牢地控制。
“我问你,你可还记得高山之巅那华美的宫殿,它很神圣,很威严?”
“不记得……”
“那你可还记得那幽怨温柔的白衣人,他很宁静,很令人痛心?”
“不记得……”
“那么,你可还记得‘菩提树下,莫莫青藤。繁繁佳木,戚戚草生……’?”
“不记得……”
柳云凡无意识的说出了三次同样的话。
她的嘴,她的脑,好像完全被控制一般,紧紧地相连在一起,为那个神秘的声音做着真诚的回答。
“好,柳云凡。那么,我请你现在记住它,牢牢地记住他们!不管海枯石烂;不管沧海桑田;不管轮回万千。
“就算是到了生命的尽头,到了终结的时候,我也要你好好的记住那菩提树下……我要让这一切,深深地化入你的梦境中,变成真实的梦,最后化入你的骨中。你听到了吗?……”
“好……”
柳云凡再次迷迷糊糊应了一句。
趴在桌子上,她还是一动都不动,静的像是一座雕像。
下一刻,尘夫子忽然叹了口气,好像是了结了多年的心愿一般,再次换上了那温温的神色。
他站起身来,又变回了那个嬉皮笑脸的温润如玉的尘夫子的形象。
没有了方才的严肃与冷然;也没有了决绝与悲凉;更没有压抑与凄清。
他好像刹那间,卸掉了身上的重担,浑身轻松了起来。
他望着柳云凡,眸子中染上了一层怜悯。
“小孩儿,你不要怪我骗你!今天的酒是我故意引你喝的,这件事我必须去做。你的记忆中,除了我让你记住的那些,其他的都会消失。不要怪我,我只是想救你,想救你们。而我,也只是这风啸辰渊大陆上一个无法自保的人……”
“你要时刻记得,在风啸辰渊大陆中,每一个接近你的人,都是有目的的。所以,千万不要被歹人利用;千万不要被邪念所控制。我只是害怕,我对你的保护,坚持不到最后。”
“这些天机,我无法对你透露。只愿你能够真真正正让自己变得强大,再强大,最后自己去解开所有!我一个人,改变不了天命。可是你却可以!这个世间,唯有小孩儿你一人可以扭转乾坤中最关键的那一处……”
“今天的一切,权当没有发生过。明日,我还是尘夫子,你还是我的学生。我还是会教你武艺,还是那般与你相处。以后,永不再变……”
话闭,尘夫子长叹了口气,悠悠道:“星辰变,乾坤覆。日月颠,苍穹乱……但愿,这场巨变,不要生灵涂炭吧!”
他的眸子中,忽然间多了一份幽邃的担忧。
化为了无尽烟云,缓缓游荡着远去……
一场秋雨,下的好急,好快,好大!
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便有豆大的雨点子从空中砸了下来。
狠狠的摔在地上,溅起层层水花,像是幽怨的精灵,赌气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伴着一阵阵刺骨的疾风,叫嚣着冲向古晋城这座古老的都城。
下雨的那一刻,呆呆姑娘还躺在院中的袖珍躺椅上。
忽的一阵大风,它差点儿被掀翻在地。
下一刻,那珠子一般的雨点就敲在了它油亮又红嫩的肚皮上。
呆呆姑娘一个机灵跳了起来,紧赶慢赶的将自己的袖珍小躺椅就往走廊中推。
风,吹的有些狂妄;雨,落得更加猖狂。
让它艰难的身子变得更艰难了些。
奋斗了好久,等到它费力将袖珍小躺椅推进走廊的时候,浑身已经湿漉漉的了,变成了十足的落汤兽。
呆呆姑娘低头看着自己
湿哒哒的美感全无的身子,一时气恼,大声骂了几句老天。
接着,它又拎着毛巾出来,坐在躺椅上一边擦着身上毛发,一边又骂了几句老天。
当身上被擦的差不多的时候,它忽然不骂老天了,居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它改成感谢老天了。
因为,它想到了自己那个可恶的主子。
这个点儿正好主子回来吃饭的时间,那么她一定会被淋成落汤鸡。
这是它大呆呆最开心见到的事情。
主子浑身湿漉漉的,脸上的水珠子滴答滴答,然后狼狈的在风雨中狂奔……
想着想着,呆呆姑娘就龇出了大门牙!
谁让今天主子不安慰它呢?
活该被老天惩罚,呆呆姑娘邪恶的笑了。
笑完了更邪恶的想,它大呆呆今日就躺在这里了,它就是要躺在这里慢慢的等着主子回归。
它要看到她浑身湿透,双眼无神,形象全无……
于是,没多久,在这种恶毒的诅咒中,呆呆姑娘在躺椅上开心的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它被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给惊醒。
呆呆姑娘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那个可恨的主子回来了。
她一定是以落汤鸡的形式回来的。
所以,它必须马上清醒过来看好戏。
当兴奋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呆呆姑娘忽然怔住了。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雨停了,就连风也停了。
拱门处,确实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令它大呆呆厌恶的可恶主子的身影。
不过,她身上没有湿,也没有狼狈,只是走起路来没有了正形——
走一步倒退三步,嘴里面还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立刻,呆呆姑娘闻到了空气中浅浅的酒香。
它一个轱辘爬了起来。
主子居然喝酒了,主子居然又喝醉了!
瞧瞧这一副模样,简直,简直,简直就是太没有形象了。
好像是找到了报仇的机会,呆呆姑娘屁颠儿屁颠儿的就站在了台阶上,伸着爪子控诉似的指着柳云凡道:“柳云凡,你还说老子没有出息喝醉!可是你呢?你居然喝醉了两次了!你根本没有资格骂我大呆呆,我们两个明明就是半斤八两……”
它控诉了好一会儿,可是柳云凡似乎没有丝毫理它的意思。
她依旧跌跌撞撞的,走一步到三步的,好不容易挪进了院子里。
呆呆姑娘刚想再往前走走继续控诉,不料自家主子忽然看着一棵树嘿嘿的傻笑了起来。
它赶紧也看向那树,在经过了片刻的疑惑之后,呆呆姑娘明白了。
感情,那棵树,是阁君主子经常倚着的那一棵。
果然下一刻,它看见自家主子踉跄着脚步走到那棵树下,伸手紧紧地环住了它,嘴里面醉醺醺道:“狐狸……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啊呀!”
呆呆姑娘忽然惊喜的差点儿蹦了起来。
好了!好了!太好了!
这可是惊天大闻啊!
这可是有理有据的事情了,不用它大呆呆污蔑主子抱着枕头说“狐狸我喜欢你”了,她今天居然抱着一棵树跟阁君主子表白!
太好了!
呆呆姑娘激动的在地上打着蹦跳。
所以,它现在必须要将这个惊天大消息赶紧告诉阁君主子。
最好是现在能够将他拉过来,然后看着主子这副陶醉表白的样子,兴许,让阁君主子代替了那棵树也行……
某球邪恶的想完,十分不仗义的就走了,将自己主子扔在了院中。
柳云凡的嘟囔声,终于将轻诺引了出来。
看到自家小姐醉醺醺的一脸陶醉的抱着一棵树,小丫鬟甭提多么震惊了。
走近了,听到小姐口中一直喊着“狐狸”,她恍然大悟了。
原来,自家小姐这是喝了酒,感情流露了。
她啧啧两声,一边将她扶到房中,一边感慨,原来自家小姐也有这般豪放的时候。
那样表白的话,真是让人听着面红耳赤呢!
忽然间又想起了尘夫子,轻诺的脸瞬间又红了红。
伺候着柳云凡躺在了床上,轻诺便出去了。
片刻之后,柳云凡紧闭的眼睛忽然动了动。
然后,动的原来越厉害……
好似在一个狭隘的天地间,周围只有零星点点的微光,弥漫在四周像是空虚又像是紧实的气氛中。
迷茫而又无助……
空气,有些窒息,柳云凡挣扎着,想要劈开眼前的那片混沌与压抑。
“卡擦!”
漆黑之中,流光闪电狠狠的
划过天际。
紧接着,一声巨雷在天空中炸响。
柳云凡打了一个机灵,在下一个瞬间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
顿时,眼前豁然开朗。
漆黑不在,夜色不在,窒息不在,压制亦是不在。
留下的,只是眼前那凄然的明亮;那奢华的宁静;那旷远的渺茫;以及那远逝去的迷然……
那是一片华美的宫殿。
它坐落在高高的山头。
好像很遥远,遥远到可望而不可即;又好像很近,近到一步就可以跨越进去。
那宫殿静静的伫立着,以自己超然世俗的雄壮姿态,昂扬的俯瞰着下面的一切——
人间悲凉,世间沧桑。轮回四季,生命时光……
那一切的一切,那所有的所有。
以及,那些在无意间便被大风刮走的善良与邪恶、悲情与真情、愤怒与宽容、爱恋与情仇。
它是那般魏然耸立,它是那般挺拔俊逸,它又是那般萧然孤寂。
仿佛一瞬间,偌大的世界中它成了唯一的存留,孤独的凄凉的守护着自己唯一的净土……
泪,忽然间从眼角滑落。
柳云凡的内心,忽然生出一股超越一切的悲伤与凄惨。
就好像,那座大殿,是因为她而孤寂,因为她而萧索,因为她而落寞。
心,更痛了;泪,更汹涌了。
下一刻,柳云凡忽然狠狠的窜了过去。
心头猛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她想要看看那座宫殿,她想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她想要寻找那份令她内心绞痛的悲情。
她跑的好快,都能够感觉到耳畔的风在“嗖嗖”的往后面飞奔而去。
想要跟她招手求她停下,却只能远远地被抛掷到后面。
那一刻,她的心间,没有了其他,没有了一切,有的只是那份坚定的信念——
她要进到里面去,她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她要看看那宫殿之内究竟隐藏着什么令她难以割舍到痛心疾首的东西。
终于,她走到了那处华美的宫殿大门前。
它是那般富丽堂皇,好像这尘世间的一切,都不及它万分之一的威严与高贵。
“轰!”
大门忽然为她敞开了。
好像,它一直都在等待着她。
柳云凡迈步进去。
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
里面空落落的,唯有一阵阵阴风吹过,将这原本就凄然萧索的地方衬托的更加凄凉。
里面的一草一木,像是用石头雕刻的一般。
它们在风中,岿然不动。
静静的望着她,静静的陪着她,静静的被她甩在了身后。
柳云凡继续迈步往前走着,走着。
眼前的空气,好像渐渐变得浑浊了起来。
“咻!”
一阵雾气飘过,像是忽然飘出的冷气。
她的视线,顿时模糊。
隐约中,在那冰凉的雾气中,她看到了一个白衣男子。
他的样子,与这凄凉的氛围截然不同。
他是此刻唯一的温度,此刻唯一的心安。
恍惚间,柳云凡能够看到他温柔的眸子,看到他带笑的容颜,看到他温润的面庞,以及,看到他挂着淡淡哀愁的嘴角。
“我是不是等到了你?”
白衣男子静静的看着她开口。
“你……是在跟我说话?”
柳云凡不确定问道。
“我以为,今生今世我都不会等到你!”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她。
“你,为什么要等我?我认识你吗?”
她再次开口询问。
“来了,便好!见了,便罢……”
白衣男子的身影,忽然间模糊了起来,他的声音也忽然飘渺了起来。
“喂!你等一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柳云凡急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想要将他的身影抓住,却抓住了一方雪白的手帕。
雾气,渐渐淡去了。
承载着那个神秘的男子的温柔气息,淡去,再淡去……
柳云凡翻开了手帕。
它是那般的真实,握在手中,有些凉意又有些温柔。
手帕上面,画着一个美丽的白衣女子。
她弯弯的眉毛,带着浅浅的笑意;她灵动的眸子,充满温柔的波光;她俏丽的鼻尖,是脉脉的温情;她微启的唇角,是浓浓的爱怜。
她站在一棵树下,手中折了一枝妖艳的梅花。
那身雪白的仙姿,在那枝梅花的渲染之下,刹那间变得更加柔美,更加迷人。
女子浅浅的笑着,眼
睛看向的地方,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她蹲在地上,正拿着石头在地上画着什么。
她画的很认真,很认真,好像是在描绘着世间最动人的情,最深重的意,最温暖的幸福……
陡然间,女子望着孩童的模样更加温柔了几分。
很显然,她们是母女。
她的眸光,落在自己女儿身上的时候,变得那么的慈爱。
而在她们身后,还有一个白衣男子远远地看着。
许是太远了,柳云凡看不到他的样子。
他在画中,很小,很小,小的像是一粒尘埃。
柳云凡怔怔的看着,却能够感受到他心底那份浓浓的深情,浓浓的幸福……以及,他幸福之下压抑的悲凉!
忽然间,柳云凡的眼角再次湿润了。
因为远处那个男子,他的有情,他的温柔,换回来的却是无情与凄然……
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一点一点的,渗透进她娇嫩的、仓皇而又悲悯的心头。
骤然间,一股不好的预感划上了她的心头——
她看到了右上角题的字:
……
以吾之灵,涤尔夙愿。
素白天地,血染华宫。
心心念念,何处归程?
……
这幅画中的幸福,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大惊着喷涌出了泪水。
女子的笑是假的,女子的柔情是假的;小孩的天真是假的,小孩的沉静是假的;男子的幸福是假的,男子的欣慰也是假的。
唯一真的,便是他凄凉的心境,他自始至终的柔情,他一程不变的爱与神情……
柳云凡的心底,恍惚间呈现出了此生最深沉的挣扎。
“你是谁?我又是谁?”
她狠狠的扔掉了手中的手绢,也扔掉了那手绢上那份假想的幸福……
“我究竟是谁?这是哪里?”
她忽然抱住头,痛哭的蹲在了地上。
为何?
为何她会那么茫然的心痛?
为何她会这么痛苦又难受?
这些,究竟与她有什么关系?
心,真的好痛好痛,就像是有一把刀子,插进去,拔出来,再插进去……
“咔嚓!”
天边,又是一阵震颤心扉的雷声炸响。
像是一个开关,瞬间关掉了所有的光明。
她的周围,再次暗了下去,阴暗包裹。
再次,变回了那星星点点的微光,变回了那无尽的压抑与窒息……
柳云凡意识,也在渐渐飘散。
终于,她最后挣扎的意识,也陷入了再度的黑暗当中,混沌睡去……
她清醒过来时已经上第二天上午。
太阳已经出来,光晕柔和。
透过窗户,洒进她床前的地板上,带来了温柔的光明。
雨息了,风停了,一切,好像恢复到了正轨之上。
呼吸之间,她还能够闻到一股香甜的“一酌醉”的酒香味。
脑袋已经不再迷糊,依稀记得,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此时此刻她记不清楚了。
脑海中,只有一首诗词一直盘旋回荡——
菩提树下,莫莫青藤。
繁繁佳木,萋萋草生。
缠绵毫末,去留匆匆。
以吾之灵,涤尔夙愿。
素白天地,血染华宫。
心心念念,何处归程?
眼角干干的,柳云凡伸手摸了摸,才发觉那居然是泪痕。
好迷茫,难道她在梦境中哭了?
可是,到底梦到了什么,脑海中怎么会有这么一首诗?
好奇怪!
她印象中,昨天一时兴起,便喝光了尘夫子的“一酌醉”。
但是后面,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应该是喝醉了。
至于怎么回来的,应该是尘夫子送她回来的。
想到这里,柳云凡一阵兴奋。
会不会,她家丫鬟见到了自己心上人,心情非常非常的激动呢?
是不是,她喝醉了酒,无意间成就了一段姻缘呢?
想罢,柳云凡立刻从床上跳下来,登上鞋子,八卦的就往轻诺的房间跑。
刚打开门,便撞见轻诺正端着洗漱用具进来。
她刚想开口询问,在看到轻诺射向她的奇怪的眸光时,她就改问道:“轻诺,你怎么是这么一副表情看着我?”
“喔!没事,小姐!”
轻诺摇摇头,感慨了一句。
“小姐,您清醒的真快!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醉酒
的模样了!昨天您回来的时候,可是抱着院中的树就不松手了呢!”
“嘎?”
柳云凡一怔,“我是自己回来的?”
“嗯!”
轻诺点点头,“小姐您真是不同于一般人,您那样子明明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胡言乱语了,可是您这腿脚可是好的很呢!居然自己还能走得动路,居然还能找到家的方向。”
“喔!这样啊!”
柳云凡有些失落,居然尘夫子根本就没有来,那明显没有什么好戏了。
她没有去细问轻诺为什么说她“醉的不省人事,胡言乱语”,更没有询问她究竟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而是有些气恼尘夫子这个不会办事儿的人,这么没心没肺。
万一她昨天出个事,比方说迷路了,比方说让人家给大劫了……
反正柳云凡就是觉得,不来送她顺道见见自己家的轻诺家人,就是尘夫子不对!
所以,早饭匆匆吃过之后,她就急冲冲的冲进了汉霄学府,最后冲进了尘夫子的书房。
她记得,今天她跟尘夫子都没有课要上。
因此,她要去找尘夫子这个好恩师问问他,为什么放心将她一个醉醺醺的孩子单独放回家,而不是将她送回来!
顺便再让他给好好教一下轻功。
毕竟,被千金子小姐的陷阱一搅和之后,她又觉得很自卑了。
当然,后者才是关键;前者,纯属娱乐。
抱着不单纯的目的,柳云凡火急火燎的就窜进了尘夫子的书房,三下五除二的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尘夫子的书桌前,不是坐着的,而是麻溜的将脚一脚踩在了上面。
下一刻,她就朝尘夫子凶巴巴的开口声讨道:“尘夫子,你说说看,你知罪不?”
尘夫子一下子就蒙了。
就她方才这乒乒乓乓的一套,又是开门,又是搬凳子,又是霸气十足的一脚踩上……
经历这些,他已经处于惊诧状态了,这会儿她忽然又问出这么一句话,他就显得更加懵逼了。
“喂喂喂,你这小孩儿,你这是什么形象?怎么没有个淑女风范?”
尘夫子赶紧从座位上坐起来,指指她踩凳子的脚。
他一下子变高了,逼得柳云凡不得不一脚踩着凳子,又挺直了腰杆儿!
她指指自己的鼻子,凶恶的话又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尘夫子,你真是不仗义!我昨天明明喝醉了,你怎么不把我送回去?你怎么可以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你怎么放心我一个人回去?你办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你让我怎么淑女?”
她磨磨牙,又道:“尘夫子,您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就不动脑子思考思考?像我柳云凡这般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美女,若是在路上遇到了歹人,给人劫色了怎么吧?尘夫子你赔的起吗?”
“哎,你这小孩儿,你这么说我真是冤枉!”
尘夫子没好气的敲了她一下,翻翻白眼儿。
“谁说我没有送你回去?我把你送到晋宁侯府的大门,然后问你,你一个人能找到地方回去吗?”
他伸手指指她,“你自己说的,你能找找。你还说,你连茅房都找得到,连呆呆的袖珍小马桶都找得到,怎么会找不到自己那么大的家?”
“嘎!”
柳云凡听闻,她那张脸“腾”就红了。
完了完了,这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这下知道自己酒后失言了!
她怎么跟尘夫子探讨茅房马桶这样的问题?
想着想着便想起,上次酒赛喝醉的时候,就是那只狐狸伺候她上茅房伺候了一晚上,她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
柳云凡轻轻抹了一把脸上吓出的汗。
还好,还好这一酌醉只有劲儿没有量,还没有到逼着她频繁往茅房里跑的地步。
要不然,她要是在尘夫子面前做出当日在狐狸面前的那些事情,她柳云凡的老脸就没有地方放了。
“这这倒霉孩子!”
尘夫子点点她的脑袋,“现在你居然跑来来找算我!还数落我的不是!”
“额,呵呵,呵呵……”
柳云凡缩着脑袋,悻悻的就将脚底下的凳子抽了出来。
现在没有底气了,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还是赶紧将脚下的垫脚凳拿出来吧。
下一秒,她微红的脸颊扯出一张大大的笑容,不过那笑的有些牵强。
“那个,尘夫子,今天其实我来找你的主要意图不是弄这个,我是想请你教教我,轻功来着……呵呵……”
不得不说,柳云凡真是脸皮够厚的!
没有去求证就随随便便的污蔑人家尘夫子,最后还搞出这么大的一个大乌龙。
问题是,她居然一点儿歉意的意思都没有,还这么堂而皇之
的、底气十足的要求尘夫子好好给她教教轻功。
这就是尘夫子脾气好,对她也好,不跟她计较,要是换做旁人,早就将她打出去了。
于是乎,当天,柳云凡就厚着脸皮,又红着脸颊,死赖在在尘夫子子那里一整天。
她也是下了决心了,她要变强,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学习所有的东西。
所以,在时间上斤斤计较的柳云凡当天中午做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
她十分郑重的跟尘夫子说:“尘夫子,您看,您身为夫子,怎么着在这汉霄学府都是个有工资的人,您比我这穷娃娃富裕是吧,所以,我决定,今天中午就给尘夫子你个机会,请你这位可爱的学生,也就是我柳云凡,好好吃一顿大餐!”
生怕尘夫子不答应,她还专门给尘夫子讲了一个故事。
说是有个人,饥寒交迫,在大街上要饿死了。后来,遇到了一个好心的老者给了他一碗饭。
就是因为那一碗饭,那个人活了下来。
半个月后,那个快饿死的人忽然衣着华丽再次找到了那位老者,并且给了他一袋子银子作为感恩。
原来,那人是外地有名的商人,家财万贯。不料路上被强盗打劫,才落得穷困潦倒的下场。
就是因为老者的这一碗饭,他活下来并且机缘巧合到了家。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回去携了银子,立刻就来报恩。
后来那位老者就靠着那一大笔钱,拥有了一个幸福的晚年。
讲完了,柳云凡又道:“尘夫子,您今天中午要是管我一顿饭,让我不至于饿死,以后我要是发达了,一定忘不了你!”
“你这小屁孩儿!”
听闻后尘夫子又敲了她一下,“你说不就是一顿饭吗?你有必要花费这么多口舌吗?再说,就你这小屁孩儿,穷光蛋一个,你能有钱报答我?指望你,我还不如指望做梦!还有,我真的老到要去安享晚年的境地了吗?”
“呵呵呵……”
柳云凡干笑两声。
好吧,她是有点儿夸张了。
她不就是想要节省一点儿时间嘛!
她就是害怕,不夸张一点儿,这小气的尘夫子跟更小气的她要伙食费。
看样子,她不用担心了。
当天中午,尘夫子烧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柳云凡闻着那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很浓重的香味自我陶醉了很久,尘夫子终于给她一一将菜盘子上的盖子打开了。
第一道菜,猪皮顿粉条。
第二道菜,猪皮熬汤。
第三道菜,第四道菜,第五道菜……
猪皮炒辣椒、清蒸猪皮、清煮猪皮、清汤炖猪皮……
柳云凡傻眼儿了,怎么每道菜里面全都是猪皮啊?
看到她这副模样,尘夫子优哉游哉的夹起了一块猪皮,享受似的闻了闻,悠悠道:“因为,猪皮最厚啊!烧起来费劲儿!”
“嘭!”
柳云凡从凳子上栽倒进了桌子底下。
好吧!
这尘夫子是在这里别有所指呢,什么猪皮烧起来费劲儿?明明就是说她柳云凡的脸皮厚的从来不会烧到脸红的境地!
良久,她终于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苦着脸说了一句:“尘夫子,您直接说我的脸皮比猪皮还后就行了!干什么跟这些可怜的猪皮们过不去?”
尘夫子没接话,将筷子往她手中一递道:“喔!好了小孩儿,这些猪皮们难得齐聚一堂奉献自己,今天中午,你就不要辜负了它们的情谊,敞开肚皮使劲儿吃吧!”
“噗通!”
刚爬起来的柳云凡再次栽了下去……
她总算是明白了,世界上还有一种人真心惹不得。
就是像尘夫子这样的,看着温润如玉,看着一脸慈祥,看着温文尔雅,看着一脸老实相……
实际上,他们的心比谁都黑!
要是得罪了他们,就等着他们黑心的报复吧!
也是在这个中午,柳云凡彻底对猪皮产生了抗性了。
她觉得,自己好长一段时间内,应该是不想看到猪皮的——
她坐在桌前,看着尘夫子津津有味的可劲儿的吃猪皮;而她自己经完全张不开嘴。
逼不得已,中午的大餐,她改成了清肯馒头。
至此,她白吃的大餐梦落空。
柳云凡猜测,尘夫子这副样子,应该是这辈子第一次吃猪皮,而且,还是打算将这辈子没有吃的猪皮用这一顿饭全部补回来。
真的,尘夫子好可怜!
两个时辰之后,从汉霄学府出来,柳云凡是精神抖擞的。
那会儿,虽说被尘夫子的猪皮弄得中午吃饭特别憋屈,可是因为下午尘夫子指点她轻功特别用心。
还真别说,有尘夫子
的指点,她真是进步很快!
所以,柳云凡果断再次学一回猪皮,她从此就厚脸皮的黏上尘夫子了,多多让他花费时间教教她。
大不了,下一次来的时候,她从汉霄学府带着食材来这里做饭。
她大度的想,看在尘夫子这么用心的份上,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行了。
柳云凡是不会赞同自己的想法大言不惭的。
虽然,跟尘夫子想比,她不仅武功上不行,脑袋上也不行,可是她就是喜欢高估自己的往脸上贴金,贴的越多越好。
下午的秋风,忽然转凉,阴阴冷冷,呼啸攒动。
瑟瑟的落叶飘零的更加肆无忌惮了些。
毕竟已经到了时节,寒冷将至了。
踏过呼啸的西风,遥远的天际,似乎传来伶仃的细语微言。
它踏着浮云,划过天边,缓缓的吐出:扶月帝国,南碣风浪。四面凄歌,八方劫难……
可惜,这样寒意的来临,丝毫没有影响到古晋城中最大的青楼胭脂坊的生意。
傍晚来临,正是生意火爆的时候。
不管是门前还是楼后,那依旧是络绎不绝的人群。
“呦!侯爷,您来了!贵客啊!快请进,快请进!”
远远地看到柳贺进来,老鸨招摇着大红色的手绢就迎了上来。
“侯爷,今日我们给你留的姑娘,可是一等一的漂亮啊!保准将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带我上去!”
柳贺冷冰冰的开口。
他的脸上,一贯的没有笑容。
自老鸨出现,他就没有正眼瞧过。
“奥,好好……”
遭到冷漠的回应,老鸨仍旧谄媚的应着。
似乎,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过无数次,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柳贺跟老鸨的身影上了二楼,门口处,才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一身蓝色的粗布麻衣,络腮胡须。
乍看凶神恶煞,但是细看,不难发现,他的脸颊白皙,皮肤水嫩,就连身材都是娇小匀称,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粗犷汉子的模样。
他盯着前面两人拐进了二楼的走廊,赶紧跟着就往楼梯上走。
“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一只脚还未有踏上楼梯,身边忽然跳过两个拿棍子的人,挥舞着棍子凶神恶煞的挡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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