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蔚没想到弈破就这样轻而易举放开了她,更没想到他走得干脆,毫无留恋。明明她是已经感觉到他眷恋,为何他竟能硬生生似分裂成两个人一样。他把她带到这里来又是何用意?
看着脚下袅绕的云雾,“小蔚儿是否要下去看看?”他那双含笑的眼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当下,她不再多下,飞身而下。
穿过结界,她没由来心生悸动。心里似乎有根弦被轻轻挑起,这里……空无一物,就像是修神者进入自我状态一样,这里仿佛是个梦境一般,一片空白?何人的梦境居然是空白的?她就地盘膝而坐,弈破最初似乎并不想进昼面,可是这里却让她有种人之初的感觉,似乎是她本来就该来些一样。
闭上眼,她将自己完全地放松,与这片白茫溶于一体。眼前突然出现一点光亮,梁以蔚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飘了起来,没有挣扎,不明为何,她完全没有芥蒂,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付出去。
转身回看,云雾里一芸衫女子,发散顺披在肩。肤若凝脂,眉若柳叶,她脸带恬静,盘坐于此。那是她么?
梁以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喊不出声来,前方不远处的亮光像是在向她招手一般,让她忍不住要去探个究竟。她这才知原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元神出了窍。看看自己的形体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她于是便朝着那光亮处走去。
那是一个女子,容颜上被蒙了一层雾一般看不清,然从她那娇笑之声来见,定是个可人儿。那女子似乎看不到她,不论她怎么在她眼晃动,她的视线都穿透她,落在另一处。梁以蔚顺眼望去,立即惊讶万分,那是美人阜。
然,仔细一看,又不是,他虽如美人阜一样,笑得妖媚,可眼底却带着一丝细不可见的清明但并非慵懒。他是火蛇弈破!梁以蔚有了这个认识,不由心底一愣,为何她能够这般清楚就能分辨出他们来?
弈破宠溺看着那女子,看着她持剑独舞,云衫翩翩,飘飘然然。细腰扭别动之楚楚,袅袅婷婷,如诗如画。嘴里还不停地在问,“是否这般,是否这般?”
弈破在教此女子舞剑。为何?明明传言里,火蛇霸道残忍,嗜火而生,运火而行。为何?他也会这般温柔敦厚之态。
再看那女子,脚手不知何时,居然浮出一朵巨莲,女子赤着脚,踩在莲上。手中剑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白色披帛,随手而舞,随心而动。梁以蔚是可以感觉了,她那一身脱俗,无尘扰心。悠悠而自乐,梁以蔚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她眼里印着弈破的影子。
可是为何弈破眼里笑着笑着却擒着落莫?画面一转,那女子已不见,她竟然只是一蹲神像而已。刚才那般情景,不过只是法术罢了。梁以蔚再一看,当下吓得不轻,她……她是印帅!这明明就是云观山上,养心殿里的印帅啊。
原来,它是出于弈破之手。原来印帅与弈破还有这般纠缠。可是,为何她没有这一段记忆?
“印帅看似很迷茫啊!也对,小蔚儿的记忆可是被天帝剔除了,怎么还会记得呢?”弈破是这样说的。
梁以蔚突然很不忍,她不该那样对待弈破,原来他叫着的“小蔚儿”不是她梁以蔚,而是“印帅”。那他绝尘而去,那是他心灰意冷了啊。他已是心知她并非是她啊。她确实不该,不该如此对待一个孤寂了千前的人啊。
多情总被无情恼,空留一生余憾!
很快的梁以蔚又见到弈破伸手抚在神像,他喃喃自语,“我竟是不如他么?为何你甘愿飘荡在天地之间,甘愿忍受孤独却依然不肯回来?为何?”
原来他也可以这般轻柔,原来他并不可怕。他身上哪里有火蛇半点的影子,他除了霸气除了自负,他也不过就是个等爱的男子罢了。只是印帅与他之间会是为何故而离?
“为何让我知道你在魔域的事?你究竟把我置在何处?”
梁以蔚捂住耳不想再听下去了,任谁她都记起来了,却单单唯独落下了他。他说这禁阙不属任何管辖,想必是不想让她心生沉重。可这明明就是他的管辖之地啊,如不然,他如何能在此来去自由。
弈破,梁以蔚在心底轻轻唤道。那人似乎是感悟到了一般,居然回头向她瞥了过来,目光移游没有定点。梁以蔚本是想走近他,拉住他的手。可是突然而来的一股吸力,让她支撑不住被卷起,眼睁睁看着那身寂寥越来越模糊……
“弈破!”梁以蔚脱口而出。
“我在!”
“啊!”意想不到的一个声音不期然响在耳,梁以蔚一回头面人物,便对上了一双深邃眸子,吓得不轻。“你,你,你为何会在这里?”
“听到小蔚儿叫声就来了。”弈破还是那般似笑非笑的神色。
“你明明已经走了?”
“我怎么可能会舍得离小蔚儿而去?”
梁以蔚定定地看着他,想到刚才看到的,有些不忍,但是……但是她却不得不道明:“弈破,我不是她!”
“小蔚儿真心狠!”弈破白净的脸上挂着落莫,只是转瞬即失。她确实不是她,她不会说出这样拒绝的话,她只会一声不响地躲开。千年前如此,千年后亦是。
梁以蔚开口说出这话后,她就后悔了,也许她应该多给他些时日,他自会了解了。然弈破再看向她时,心里已经清明了许多,他说:“我心知你来此所为何事,既此事在你眼底颇重,小蔚儿随我来便是!”
的确她来此的初衷仅是为了尽快见到尔婵,见到玄镜。若是没有元神出窍看到的那一幕或许,她早就迫不及待了,可是眼前,她却伸过手拉住他。当那柔荑抚上他的,弈破没由来的在心底一振。抬眼细看她,却见她眼里,清净无尘,明如静水。
“弈破,她眼底有你!”
弈破,她眼底有你!有么?那为何她却眼不见他,从不曾想着要回来?
“弈破,我知道,你心底已是明了,我并非是她。你是知道的,所以你引来来此,却又改变主意不想让我进来。是不想,让我触及这些吧。可是你却又想知道,你在她眼底重要与否,对么?”梁以蔚问得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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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破神色不自然地想要抽回手,梁以蔚却不放开。明眸直视他,逼着他正视。
没错,这确实是他心所想,只是他不愿道明。不料,她如此聪慧,仅是小窥便已将他心事了于指掌。她确实不是她,他心中的她,总也理不清他对她的渴望,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逃开。
弈破反手握住她,看着这般熟悉,这般铭刻在心里的容颜,心念一动,忍不住伸手一捞。霸气的将她环进怀里。下颚抵在她细肩上,不停着轻蹭。梁以蔚身子一紧,虽说很想推开他,可是同样的眉眼,同样的鼻唇,就算她心知他并非美人阜,也经不住她对他的想念啊。那么,弈破对不起,暂时把你当成是他了。
她软下身子,双手回抱着他,极力想从他身上嗅出莲香来,可是没有,他们毕竟还是不同啊。弈破见她身子软下来,那一瞬是心花怒放,心喜若狂的。然,他却感觉不到她的心在为他停留,不是他的,终竟是他的。尽管她愿意委身,可是她的心却已飘远了,这不是他想要的。
“走吧,我带你去见他们!”弈破放开她,起身走在前面。
梁以蔚很快的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冷漠从迷茫中拉了出来。“嗯。”
……
回走的路上,梁以蔚一心还想着,看到的那幕,还想着印帅与弈破之间发生了何事。心心念念……心心念念,她透过前面的紫影,看到那人神色庸懒,斜卧于榻,发如瀑倾,紫雾迷漫。来时的路,去时的路,居然都是如此短暂。若不是弈破突然拉住她的手,她一定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
“这里是?夜面?”
“是!禁阙分为两层,一层为昼,一层为夜。玄镜为魔王,所以他是进不得昼面的。”
梁以蔚点点头,讶于弈破居然这么早就调整好了心境。
“等下小蔚儿进去了,见到了……”弈破微微一顿,接着说:“见到了玄镜莫要过于惊讶,这一切,其实是出于他自愿,并人逼迫他。去吧!”
弈破放开她时,她心底没由来得一阵慌张,仿若此一去,便是不得归来一般。然,弈破仅是对她微微一笑,而笑意并未到眼底。她知道,弈破从此就只会把也当作梁以蔚了。
她看了他一眼,不再多想,将自己没入黑暗之中。她原以来自己需要一阵时间来适应光线,没想里面并不如她预期所想一样漆黑一团。每踩一步,脚立即闪出光亮,所以她很容易就将这里面摸清了大概。
这里面什么没有,如名——夜,一般安静,她以是原以为在这里面她会看到意想不到的形形色色之体,然而她错了。这里不过就只有一条通道罢了。四周黑暗,唯有这通道,有着忽亮忽灭的光线。她每走一步,心就不由向下沉一点。
玄镜,他为何会甘愿在此……
终天她走到了尽头,那里立着一个影子。她知道是他!
很冷,却又不是那种冰天雪地的寒气冷。
记忆飘远,好似又回到了最初,她见到他时那般。他如同是荒原里的一缕轻纱,寂寥,风轻,云淡,还有隔离。
“玄镜!”梁以蔚开口叫他,希望他回过头来。
而他确实如她所愿,慢慢地转过身来,黑暗里,他背着光,她看着他不够真切。那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梁以蔚突然觉得自己看到他的容貌,拼命地回想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可是记忆里,他……居然全完没有形象,她居然是至始至终都不曾记住,他居然是模糊的?
怎么可以,不可能。她一心挂着他,怎么可能会记不起他的脸。
“玄镜!”梁以蔚急急一叫,抬步向前一步。可是黑暗里的人却不等她靠近便闪开了。
“你是何人?”那声音问得漫不经心,无痛无痒。
“玄镜,我是……我是印帅!”她本是要说她是梁以蔚,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此时应该是印帅才对。
可是玄镜却并不如她料想一般,他置身在黑暗里,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似乎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于他都是无关紧要的。这个认识叫梁以蔚没由来的紧崩,他又回到了他自己的世界了么?
“玄镜!”梁以蔚再次试图靠近他。
这一次他没有闪开,梁以蔚心一喜,就想要拉住他,却听他道:“我不认得!”
轰!
梁以蔚及时收回脚,如雷轰顶一般,动弹不得。他说,他不认得?
“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玄镜转过身,似要离去。然,又想起什么,再次转过头,“我叫雪魔。”
……
梁以蔚浑浑噩噩不知自己是怎么出来到。弈破在外面等着她,见她一脸迷茫走出来,当即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你,没事吧!”终究他忍不住开口问。
“没事?怎么可能会没事!”梁以蔚软软接下,“他是怎么了?你告诉我,他是怎么啦?”梁以蔚突然发狂似的,捉住弈破的手,狠狠住掐住,“告诉我,他是怎么啦!”
弈破那本已沉寂了的心,再次狠狠揪疼。小蔚儿,为何所有的人都在你心里,你却把我排在了最末端?
“他是怎么啦?”梁以蔚见他不开口,拉着他拼命摇动。
弈破回过神来,稳住她。“小蔚儿莫要自责,他是出于自愿的。”
“我要知道事情的始末!”梁以蔚眯起眼,她不能接受。明明他还好好的,明明他已经记得了所有的一切了的,明明他还有霸着她不放的。怎么才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却说,他不认得!他不认得,他居然又缩回了甲壳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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