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瑶把苏念剧烈的应激反应看在眼底,心中疑虑更深。
“为什么我会这样?”苏念冷汗涔涔,艰难地大口喘息。
蒋瑶沉思片刻,不确定地说:“苏念,你这种情况,我感觉,应该是你被人催眠过。有催眠师对你用了后催眠暗示,阻止你去回忆关于容磊的一切,而且,这个催眠师十分厉害。”
“后催眠暗示?”苏念当然明白这个名词是什么意思,只是她的专长是认知行为治疗,催眠这一块,她并不十分精擅。
“对,后催眠暗示。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我曾经对一个在催眠状态下的患者下指令,‘下一次来接受催眠治疗时,我数1、2、3,然后一拍手,你就会立刻进/入催眠状态。’于是之后他来做治疗,只要我一这样做,不需要前期准备,他就能立刻进/入催眠状态。”
一说到自己的专业,蒋瑶明显话多起来,“当然,我这个只是皮毛。催眠的程度分三种,浅度、中度、深度。一般浅度、中度催眠治疗用于治疗失眠、抑郁症、特定心理恐惧症等。而深度催眠,需要进/入人的潜意识深处,触发大脑前额叶记忆分区,控制人的思维辨别能力。盗梦空间看过吧?神级催眠师甚至可以凭借深度催眠篡改、甚至是剪切人的记忆。蹂”
“比如有一个很厉害的,我职业生涯最崇拜的偶像pacou,华裔美国人,催眠师里的顶级天才。19岁就考到gpst-ih国际催眠师证书。无论心志多坚定的人,到他手里也能随心所欲掌控。可惜他后来因为替人提供删除记忆服务,违背催眠师公约,被国际催眠师协会除名。”
“删除记忆?”
“对!就像电脑的复制剪切一样,把不想留下的记忆删除掉。但是这么做风险很大,一旦催眠师没控制好节奏,会导致被催眠者记忆混乱。而且一旦催眠者将来找回这段记忆,将会对精神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蒋瑶眉飞色舞地继续侃侃而谈。
苏念在旁边默默听着,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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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和容琛吃饭时,苏念还新心事重重地想着白天蒋瑶的话。
对面容琛敏感察觉她的异常,抬眉问:“怎么了?有心事?”
她回过神,忙说:“没事。”
“还说没事,你一整晚就没动筷子。”容琛看着她,目光沉沉,似在不经意审视。
苏念维持着镇定的神色,微笑:“真的没有,明天周一,我就是在想明天上班的事。”
他没再追问下去,接下来的时间,却是极力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两人彼此各怀心思地吃完一顿晚餐。
容怀德一病重,容琛的应酬、会议比起以前变得更加频繁,集团大小事务全都压在他身上,最近苏念和他独处的时间十分少。
吃过饭,他送她回家。
路上,苏念坐在副驾,偏头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城市夜景,静静发着呆。
容琛开着车,不时从后视镜打量她的反应。
他是观察力很敏锐的人,当然察觉到她今晚的异常。只是她不肯开口对他说,他当然也没有强行打听的习惯。
直到车子开上高架,苏念才开口说话:“容琛……”
“嗯?”他侧头回应。
她迟疑片刻,轻声说:“能不能给我讲一下关于容磊的事?”
容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经意收紧,语气仍旧平静,“容磊都去世十年了,怎么忽然想起问他?”
车内空调的暖气明明打得很足,苏念却怕冷似的抱紧自己双臂,声音也是飘忽的:“你就给我讲一讲吧,比如,他当年是怎么去世的?为什么我竟一点也想不起来。”
容琛目视前方,过了良久才缓缓道:“容磊和我是双胞胎,母亲怀我们的时候很辛苦,等我们出生后,我身体很健康,容磊却从小多病,经常一年的时间里,就有半年在住院吃药。但他很聪明,即便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去学校接受教育,也在家自学成才,他在软件信息方面有特别的天赋,盛和旗下最经典的一款oa软件系统就是他研发的。”
苏念静静听着他的讲述,脑中竭力想要勾描出容磊模糊的形象。然而,那股反弹一般的锐痛却又再袭来。
她蹙紧眉,竭力忍住。
容琛继续说:“为了治他的病,我和爸爸请了无数名医,仍旧不奏效。他没熬过二十四岁,就因为病情恶化去世了。”
苏念咬紧唇:“原来是这样啊……”
“当然是这样,你以为还能有什么?”容琛偏头看她一眼,问道:“你脸色很差,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她摇头,又看了下表,“车可以开快一点。太迟回去,我怕会打扰到蒋瑶休息。”
他颔首,随即将车加速。
剩下的时间里,两人都没再说话。
只剩一股微妙的沉默,在车厢内静静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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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天天变冷,容怀德的病情也越来越不乐观。
圣诞节时,苏念带容嘉洛一起去医院看容怀德。结果到了病房,才被吴管家告知容怀德昨天夜里情况很不好,折腾了一晚上,现在才刚睡下。
苏念不欲打扰继父休息,便带容嘉洛原路折返。
谁知从住院大楼出来,迎面就遇上了熟人。
易哲南的母亲——她从前的婆婆冯渝君,正和易哲南的大姐易司敏一起往这边走过来。
苏念对这个曾经的婆婆总有些畏惧,记忆还停留在易哲南第一次带她回家,冯渝君那张从来没笑过的脸上。
冯渝君一直不喜欢她私生女的出身,之后又埋怨她和易哲南结婚两年肚子一直没动静,自然给不了多少好脸色看。
“……阿姨,易小姐,你们好。”苏念礼貌问候。
冯渝君生得眉目秀致,如今上了岁数,人略有些发福,今天倒是难得和气地笑了笑,“来医院看你叔叔吗?”
苏念微笑,“阿姨,你怎么来医院了?和叔叔身体还好吧?”
“都好,今天就是过来做个例行体检。”冯渝君略感慨地看着她,破天荒歉意地说:“是我们没有教育好老三,以前让你受了许多委屈,很对不起。”
“都已经过去了。”
“有没遇到合适的人?你还年轻,应该抓紧了。”冯渝君关心地问。
苏念含糊笑道:“再说吧。”
冯渝君又把眼神移到旁边跟着的容嘉洛脸上,“这么长时间没见,这孩子倒是长高了不少。”
容嘉洛很怕生,立时往苏念身后躲,一双眼睛好奇又怯怯地注视着冯渝君。
旁边易司敏接话道:“苏念,你这弟弟长得可越来越像你了,已经九岁了吧?”
“满九岁两个月了。”苏念说。
易司敏快人快语,不无遗憾地脱口说:“都是哲南那臭小子没福气,你们当初要是好好的,现在孩子也能打酱油了,哎,你瞧,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大姐,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易哲南两手插着裤带,脸色有些不好看,不急不缓朝这边走过来。
易司敏嗔他:“这不是遇到苏念了吗,觉着她弟弟可爱,就多聊了两句。”
易哲南道:“那边邢医生等着呢,别磨蹭了,你先陪妈一起过去吧!”
易司敏瞪弟弟一眼,“好吧,知道你和苏念有话要说。”说罢挽起冯渝君,“妈,我们先过去吧。”
等这母女两人离开,易哲南才瞧着苏念问:“来看你叔叔?”
苏念现在颇为忌惮他,只简略说:“是的,你有事吗?没事我要走了。”
“急什么?我今天还真有话要跟你说。”易哲南自顾自抽出一根烟点了,吐出两口烟雾,才低头看向容嘉洛,有意和缓的声音:“嘉洛,还记得我是谁吗?”
容嘉洛怯怯看着他,摇头。
易哲南挑挑眉梢,弯下身和他平视,“你这没良心的屁小孩,好歹我也曾经是你姐夫,哦,不对——”他停了停,抬起头,目光直视苏念,意味深长道:“也许姐夫这个身份,很快就要更正一下也说不定——”
“易哲南,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
是容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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