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京CBD某栋写字楼里,易初阳看到手机上发来的彩信,脸色暗沉、眉宇紧锁,他认出来,和丁骏对坐的男人就是在陈没婚礼上向她献殷勤那个伴郎,没想到他俩一直有联系。
看来得快点结婚了,易初阳忽然就忧心忡忡,他迫切需要和丁骏之间瓜熟蒂落的关系,以维护自己在家族企业的发言权。
早上,董事会刚否决了他提出的两项动议,却没有给出反对的理由,其实易初阳只要看到他叔叔易仰敬那种讥诮的眼神,就知道,只要是自己提出的,叔叔必然会反对,这几乎已经成了易氏高层人尽皆知的秘密,董事们大多趋炎附势,易初阳被自己的亲叔叔排挤,谁又会跟他站在一边。
打电话给丁骏,易初阳问:“你在哪儿?”“机场高速,刚送完一个朋友。”丁骏并不会想到,易初阳已经知道她行踪。
“一起吃午餐吧。”易初阳调整了一下情绪,并不想让丁骏听出他声音里的烦躁。
“好。你安排好了,把地点告诉我。”
午餐的时候,易初阳把秘书准备好的婚礼方案给丁骏看,让她选一个她喜欢的婚礼场景。
“怎么这么急?”丁骏看着那一堆资料,疑惑的看着他。
易初阳道:“不急啊,连带着筹备,也得半年,我们先选好了方案,以后的事情就可以交给婚庆公司了。”
丁骏随便看了几套方案,“去国外办婚礼太麻烦了,我们家一向低调,我父母也不会赞成大操大办,选个酒店订几桌酒席,请一下亲戚朋友就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太张扬不好。”易初阳想,只要她答应结婚,怎么办婚礼他都不在乎,反正他有得是钱,重要的是,把他俩的婚姻落实。
“你安排吧。”丁骏没有提出别的意见,把事情都推给他。
对自己的婚礼都如此不热衷,这哪里像个要结婚的女人,易初阳压下心头强烈的不满,笑意盎然:“你再想偷懒,婚纱也总得自己选吧,我们去一趟纽约,找VeraWang给你设计一套婚纱。”
丁骏只笑笑,未置可否,停了停,她又道:“既然我们已经决定结婚,那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在前头好,你以前在外面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别把外面的牵扯带进婚姻里。”
她这话本是无意针对谁,只是一种泛泛的提醒,在易初阳听来,却戳中了他心虚的地方,他以为她是在暗指魏倩云,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你不信我?”他只得消极地反问。
“不是不信你,只是提个醒,婚姻不是保鲜柜,不经营,一样会变质。”丁骏倒也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令易初阳不快。
起码,跟她在一起这些日子,他并没有什么不堪的传闻传进她耳朵里,也或者,他善于隐藏,把不该给她看到的隐藏起来。
丁骏并不是那种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女人,她对这个和她门当户对的未婚夫也相当宽容,公子哥没几个不花心,没几个不在外面有些花花草草,只要不给她知道,不让她下不来台,她并不逼他到墙角。
“小骏,我心里只有你,你如此完美,我怎么看得上旁人。”易初阳似笑非笑地、驾轻就熟地哄着她。
“我再好也不是人民币,以为人人都得爱我不可。”
“是不是非得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能信我呢?”
“那不用,我只要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易初阳听到这话,倒抽一口气,丁骏这个女人太厉害了,一句良心就把他推到了道德审判台,让他不得不思考,怎样才能确保他们的婚姻万无一失。
“你这话说的我都心虚了,小骏,我干干净净地走进婚姻,你会爱我吗?”易初阳聪明地把皮球踢了回去。
丁骏看着他笑,心里对他的话倒也不无动容,肯下这样的保证,足见他对这桩婚姻的态度是郑重的,因此她也就亲昵的娇嗔一句,“傻瓜。”
两人对视,有一种无言的情绪难以用言语来表达,心里都想对对方说一句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只得一笑了之。
把未婚妻送到她的公司,易初阳约了魏倩云晚上见面,为了不让她耍出花招耽误他正事,他约她的时候并没有说明来意。
但是,该来的总会来。
以往,易初阳到魏倩云家第一件事便是做`爱,但今晚他没有,他甚至连西服都没脱,就那么坐在沙发上。魏倩云看出点什么,递给他一杯茶。
“丁骏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今天对我下了最后通牒。”易初阳对聪明的魏倩云并不隐瞒,开门见山的告诉她。
魏倩云摘葡萄的手微微一抖,抬眼看他:“她真的知道?”易初阳道:“就算不知道十分,也知道个七八分。”
“那你今晚过来,是想和我谈分手?你总不见得要取消跟她的婚约。”魏倩云心情一落千丈,却还是强撑着不闹情绪。
易初阳道:“我跟她婚期都定了,怎么可能取消。对不起,倩云,你这边我没法兼顾。”
魏倩云顿时怒不可遏,像母狮子一样跳起来,“你就这么着把自己卖给她?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代价是否太大了,你根本不爱她,你爱的是我。”
事到临头,眼看着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化作泡影,她终于撑不住了,脸上垮下来那种失望易初阳一眼便看穿,却不想戳穿她,摇了摇头,自嘲道:“我处处受制于人,有什么资本谈爱。”
好个以退为进的说辞。
魏倩云深知他不仅城府深,心肠也特别硬,不再吵闹,而是用迂回策略,主动伏低做小:“我并不介意名分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们小心一点,丁骏不会知道的,等你把易氏的主动权夺回来,给她知道又怎样?”
“那是以后的事,目前我不想冒这个险。你头脑聪明又肯吃苦,离开我未必没有更好的发展和归宿,我有苦衷不能抽身也就罢了,你何苦困死在这种复杂关系里。”易初阳轻叹着。
其实他也知道,她并不是不爱他,只是她也爱他的钱,爱他的身份。他要是不明白这一点,那他就是个傻瓜。他俩当初一拍即合,很快如胶似漆,靠的也是这种彼此了解。
虽然无情,却也是为她考虑,魏倩云更不甘心了,依偎着他撒娇,“你只说你爱不爱我吧?”
“小傻瓜,这有何区别,反正我们是不能在一起了。”易初阳抚摸着魏倩云的脸颊。忽然,他心中一凛,想起自己午餐时和丁骏的对话,与此刻何其相似。
手缓缓的放了下去,他心里有一种诉说不出的压抑,让他觉得自己很孤独、孤独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真正了解他。
魏倩云端详着他表情的变化,见他原本冷漠的表情里闪现一丝忧伤,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心中剧痛,抱着他肩头哭起来。
易初阳没有说话,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女人就是好,想哭的时候能痛快大哭一场,不必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必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他身为男人,想哭都没地方哭去,只能咬着牙往前。
刚把魏倩云这边安顿好,易初阳就接到母亲贺秀桢电话,贺秀桢让他尽快返回易家老宅,说是有急事跟他商量。
最怕接到贺秀桢的电话,只因易初阳知道母亲没有要紧事不会晚上找他,既然家里有事,魏倩云这里自然是呆不住了,跟她告辞之后,匆匆离开。
魏倩云脸上泪痕未干,看着他连安慰也不肯多安慰自己几句就那么走了,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脑子里乱得很,她还没法思考该怎样面对这个局面。
易家老宅,贺秀桢等儿子进到房间,才愤愤的告诉他,“你二婶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又夹枪带棒的想撵我走,好像这易家已经是她的天下,除了他们二房,别人都不能住在这里了,可恨你奶奶装聋作哑也不帮我说句话,气得我晚饭都没吃好。”
“那您现在要不要先吃点什么?我去吩咐厨房给您炖鸡汤,不吃饭怎么行。”
易初阳刚要出去,被贺秀桢一把抓住,按在沙发上坐着。
“我现在哪有心情喝鸡汤,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才能从你二叔手里夺回控制权?”贺秀桢一张气白了的脸此刻还没有血色。
易初阳道:“妈,在公司里建立人脉,安插自己的人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二叔三叔那两只老狐狸在易氏几十年,江山早就固若金汤,我除非另辟蹊径,很难斧劈桃山,您再给我点时间,忍耐一下。”
“你让我怎么忍,你二婶说的话你是没听到,给你听到也气死了,什么有教养的富家千金,我看她就是个屁,她有什么本事,不过仗着娘家有几个臭钱,从来没有在社会上做过事的寄生虫,反过头来嘲笑我,我辅佐你爸爸把公司上市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里。”贺秀桢拿纸巾轻拭着眼角。
易初阳见母亲委屈流泪,赶紧安慰,“妈,您放心,我不会叫您失望。我跟小骏的婚期已经商议好了,等我们结了婚,我就会想办法说服她关掉她的公司,进易氏来帮我。二叔三叔就算不把我放在眼里,丁家他们是无论如何不敢得罪的,只要小骏跟我一条心,我们一定能重夺大权。”
贺秀桢听到这个好消息,暂时忘却了烦恼,看着儿子,“初阳,妈知道,让你娶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是委屈了你,可你也想想,咱们周围这些人,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我跟你爸爸倒是自由恋爱,可我们落得了什么结果,你跟小骏处好了,未必不能白头到老。”
易初阳靠近母亲,“您说得是,我心里有数,我不是不喜欢小骏,只是她……聪明太过,反伤其神,让她对我百依百顺,像您这样心甘情愿相夫教子是不可能的。”
“婚姻大事,哪有十全十美。不是我说,就你那两个叔叔,这些年在外头沾花惹草,包养小明星传得街知巷闻,你两个婶子再厉害也只能忍气吞声,难不成一把年纪去闹离婚。”
贺秀桢拿这件事劝儿子想开一点的同时,心中也不无恶意的想,自己的丈夫虽然早逝,却从来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两个妯娌表面威风,夜深人静只怕也是守着活寡。
易初阳道:“正因为我不要求完美,所以我跟小骏也就这样了,我们都知道这个婚非结不可,她是千金娇女,不可能下嫁没有背景的穷小子,而我需要丁家势力的支持,她也心知肚明。”
眼见儿子把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老于世故的贺秀桢心中却也不忍,这怎么说也是她的亲骨肉,她唯一的儿子,年纪轻轻心就这么重,让她这个当妈的怎么能不心疼。
贺秀桢慈爱的抚摸着儿子头脸,“儿子,不要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你跟小骏当一对普通夫妻就好,你多宠着她一点,我不信有人的心是石头做的。”
“嗯。”易初阳点了点头。母亲就像一个港湾,能让他在疲累之后获得安慰,尽管他的压力一半来自于她,却也是目前他心灵上最放心的依靠。
从易家老宅出来,天已经很晚,易初阳打了个电话给他的助理,让对方去调查陈没婚礼上那个伴郎的身份,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个人会成为他和丁骏婚姻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