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靠近桌子的董娜眼底一闪而过复杂的神情,潜意识里对陆行推过来的本子有些隐隐的不安,怀疑里面的内容也许会让她大吃一惊,但是她仍旧面色如常,习惯性的带着职业的微笑,起身坐在陆行的对面,并没有立刻拿起那个厚厚的本子,反而是从手提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报纸,递给了陆行。
“开始上课之前,我们先放松一下。”
神智如常的陆行看了看董娜递过来的报纸,其实他知道里面的内容,眼前这个本子里已经将这份报纸里重要的内容裁剪并且摘录在里面,董娜并不在意将报纸举着,固执的等待陆行接过报纸。
两个人就这样目光交错,最后还是董娜选择了放弃,从半空中将举着报纸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
“我想你无非是想让我看到这个消息吧。”陆行将面前的本子缓缓地翻开,裁剪好的报纸板块一张张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本子上,在翻动的瞬间对于陆行的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感慨,一个男孩子竟然也能如此的心思缜密,尤其是在看到今天早上的这部分报纸之后,董娜的内心更是深深的一震。
“现在的信息传递速度很快,没想到你还能保持这样的习惯。”
报纸上是今日第三版面的一小块专栏,里面是B市区的渔船商队的近况,版面里都是文字并没有附带什么照片,里面的内容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和之前那几件渔船商队脱离原有老板的事件却不谋而合。
在B市的沿海地段,有两个比较大的渡口,来往的货轮商船都会必经这两个地方,更重要的是这个海口直通意大利,安氏集团一直是掌控着沿海渡口一切上船货轮的权利,无形中等于握紧了生意场上的命脉,可是最近一个神秘的任务悄然生息的将原本勤劳朴实的海边渔船商队说服,竟然主动脱离了安家的庇护,独自进行了海上的生意,省略掉了中间的媒介,往往获利会更多但是风险也是一样增大。
由于小部分人员的脱离不会引发较大的注意,但是近期不断有货轮商队跃跃欲试也想脱离安氏集团,这其中不免让人心存疑虑。
“想来姐姐让我看报纸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吧,前后三页都是关于渔船以及货轮事件的整理,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已经排列好了,我想如果将这些内容串联在一起看,想必会有更多的收获。”
一目十行的董娜在电光火石之间将一切都串联在一起,转头看向剑眉星目的陆行。
“好小子,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看来你也没有陆夫人说的那样碌碌无为啊,我还以为你真的除了赛车就是游戏了。”董娜佩服地说道。
这一次董娜却是怀着真诚的目光和赞美的神色望着陆行,眼前这个人,必定不会逊色与陆沿!!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无比微妙,看似无关紧要的几件事情,单独放在一起时却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在安氏别墅的花园里,安天海平静而坚定的将握在手里的报纸揉在一起,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日子伴随了他一辈子,回想这几十年的一切,反而最让他难以忘怀的事情是他身处困境的那些画面,花园在月色星光中更显现出寂静,在柔和的灯光下,显现出斑驳的倒影。
在B市论手段凶残毒辣的生意人首屈一指的人并不是安天海,反而是一介女流陈楚华,这个女人穷凶极恶而且心狠手辣,谁能想象得到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能在几十个股东之间平衡和维持陆氏集团这个既是家族企业又有多方控股的大集团,空旷沉静的夜晚反而让安天海异常的冷静下来,抬头望了望夜空,如同水洗过后的墨蓝,喷泉四周的几条涓涓细流更象极了纤细的玉带,月光星眸倒映在里面朦朦胧胧,涟漪点点。
“看来是时候和那个女人谈谈了。”
安天海喃喃自语,起身从露天的长椅上站了起来,随手将揉成一团的报纸丢在垃圾桶里,可是并没有办法将缠绕在心头的烦恼一同丢进去。
对于近期安氏集团渡口的潜在变化,陈楚华也是心知肚明,想来之前的举动引发的连锁后果已经无法避免,那一次本想着借机除掉陆沿,可没想到却发生了意外,甚至还意外的让安夏回到了安家,更没有料到这个安家的正牌千金竟然会让她的亲生儿子魂牵梦绕,如今还要面对之前遗漏掉的那个人,想到这里陈楚华就满心焦虑,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在陆氏股东大会上意外的看到陆沿和安夏一起出现的时候,如今怕是再一次要面对这些“已故”之人了。
“董娜,你将最近三个月以来安氏集团旗下的所有货轮和一切贸易往来的明细整理一下,尤其是要针对那些住在海边的渔民所在的海上渔船商旅进行严格的确认,必要的时候让常远亲自负责确认,上次加州的事情我还没有处理他,害我白白损失了在加州的股东信任,也是时候该让他弥补过错了。”
“陆夫人,对于这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跟你回报一下,陆沿和陆行也前后知道了关于您和安天海之间的部分协议,但是并不清楚协议的具体内容,同时陆沿应该也知道了安家当时的逃税案件背后的真相,这个时候也许安天海这个老狐狸应该不会让我们轻易的拿到这些明细。”
“所以我才要将常远派过来,对于比较招眼的大型货轮基本上没有必要去详细查阅,我无非是要有个借口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人送到安氏集团,你应该清楚,一旦失去这个机会反而会容易引火自焚,关于之前意外逃脱的那个活口,让常远确认他的身份,一旦肯定是安夏的养父养母的家人,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我明白,借刀杀人一项是最省心省力的办法。”
陈楚华显然没有想到董娜会如此,黑暗中的书房里,陈楚华的嘴角挂着笑意,深深的将脸埋在了桌上的堆起的文件中,恍惚之间又意味深长的朝着窗外亮起的车灯望去,原来是陆行回来了,看来她这个母亲在亲生儿子面前已经慢慢的没有了存在感。
当陆行刚刚开门的时候,意外的迎上了母亲陈楚华的眼睛,不记得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和她四目相对了,此刻夜色已经很深而静怡,陈楚华穿着束腰的加厚睡衣,腰带随意的打了个结,微微能够看到里面的兔毛,这件睡衣是陆行第一次买给她的礼物,穿了很多年了,她依旧不舍得换掉。
“怎么今晚会出现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出现。”陆行淡淡地道。
母子两人一前一后的坐在沙发上,陈楚华递给陆行一杯红酒,脸上挂满了笑意,抬头低眉之间都是一个母亲关切的眼神。
“老妈,这么晚了我可不想喝酒,红酒美容养颜的比较适合你。”
“哦?我以为你会劝我不要喝酒。”
安静的客厅里只有陆行淡淡的笑意,神色一如既往的带着三分笑意,骨子里却依旧是和眼前的母亲保持着距离。
“我记得当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喝了将近八瓶的伏特加时,你明明听到了我房间里面空酒瓶掉落的声音,似乎也没有想要阻止我。”陆行淡淡地说道。
话语之间陆行抬起手臂搭在母亲陈楚华的肩膀上,四目凝视,心领神会,隔着陆行眼睛里的那层时有时无的水汽,陈楚华在看到儿子目光安静而又深邃的双眸时就知道,这一刻儿子是能体会她心里的不安和焦躁的,如同那个时候失意后的他一般,需要的是片刻的放纵和精神上的欢愉。
“伏特加浓烈比较适合你,我一直担心你驾驭不了,可是现在看来你早已经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孩子了,毕竟时间也在你的身上沉淀下来了很多,即使我心底并不希望你能有这些改变,可是生活里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如果都能按照我希望的发展,那么也许现在我们母子的感情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老妈,你还没喝多少呢,怎么就说起醉话了,我永远是你的儿子,你也一直都是我最深爱的母亲,这一点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虽然在爱情里我没有多少真正的情感经验分辨不出来所谓的好与不好,可是相信我,亲情对于我而言举足轻重,即使是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成长,有些难过的回忆也会变成别有风味的甘甜。”
一脸淡然的陆行说出了这番藏在心底的话来,他希望母亲能够明白,不论她做了多少不能放在台面上的事情她始终都是独一无二的母亲,他这个儿子只是希望用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让母亲明白不要试图再做出伤害亲情的举动。
此刻远在海上漂泊的一艘货船上,一个身穿墨绿色雨衣的年轻人正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方的天空,凝神沉思了很久,整个人将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掩饰的很好,天边厚厚的云层席卷着海风。
“叶哥,看来是又要下雨了吧。”
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朝着他大声吆喝,还不忘记冲着他招收,嘴角露出一排整齐又白洁的牙齿。
“恩,海上这样的天气很常见,小林你早点休息吧,告诉大伙明晚之前我们一定能抵达B市的港口。”
只见刚刚探出上半身的小伙子恩了一声,就哼着轻快的曲子俯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