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内部的大厅里，早已塞进了数十人，然而因为它足够宽敞的缘故，并不显得拥挤。淡银色的金属墙壁上，大约有数十个凹槽，每个槽中各摆着一根颜色各不相同的蜡烛，在薄薄的蒸气拂过后，火光如焰色反应般呈现出红、黄、蓝、绿、紫等不同的色彩。再加上挂在天花板上的七色枝形烛台，便是飞艇内的所有照明工具。
在绚丽缤纷却又典雅温和的烛光下，数十对男女身着华服，相拥而舞。男的都穿着定制西服或燕尾服，女的则穿着及地礼服长裙，风姿绰约，时而轻轻旋转，时而翩翩漫步。不断有身着红衣、手举托盘的侍者穿梭在大厅之中，伴着悠扬的华尔兹向众人分发酒水果汁，待其走到大厅尽头时，托盘里的高脚杯早已被洗劫一空。
史密斯和雷恩进入大厅时，众人的舞姿都停止了片刻，在史密斯挥挥手后，才继续开始脉脉传情。很显然，他俩才是今天这场舞会的真正主角。
史密斯接过雷恩的高脚杯，携同自己的空杯子一并放在一个侍者的托盘中，又从另一个托盘上抓过一个盛有淡黄色液体的玻璃杯，塞到雷恩手中。与葡萄酒的醇香不同，这杯酒的气味儿则是清新中夹杂着浓烈炽热。
雷恩喜欢喝柠檬朗姆酒，尤其喜欢它入口时的冰凉与振奋，喜欢柠檬的酸味儿在嘴里徘徊不散，喜欢它给喉咙带来的如冰冻般的寒意，以及在胸腔中如火焚烧般的热血沸腾。往往喝酒之后，他会从中觉悟许多奇妙的灵感，反而越喝越清醒，从来不会醉。
然而，今天的朗姆酒味道怎么和平时不太一样？他认为史密斯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对自己不利——
他左手伸入衣袋，握住了一枚古老的西班牙银元，淡淡一笑，瞬间明白了一切。
似有意若无意地，他眼角的余光瞟到大厅的墙角边，那里独自站着一个女孩，身材娇小，及腰的栗色长发随意地披散着，浅灰色的大眼睛显得格外天真无邪。远远望上去，她年龄不大，也算不上非常漂亮，顶多称得上清秀养眼罢了，然而若说她浑身散发着的一种青涩的稚气使人怜爱的话，那她穿着的黑纱裸肩及膝晚礼服和纤细长腿上裹着的黑色丝袜则为她添加了一丝成熟的妩媚。
她并没有参与到舞会当中，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手中捧着一杯柠檬汁，主动地被众人忽视了。只有雷恩注意到她。看到他投过来的眼神，女孩若有所思。
“你认识她？”史密思察觉到雷恩眼神的不对劲，好奇地问道。
雷恩点点头，默无表情。
“合作伙伴。”
“喜欢她？”看到雷恩不说话，老家伙的笑容愈发猥琐。
“怎敢？”雷恩突然有一种想把玻璃杯砸到他头上的冲动，“这女孩她哥是个绝对的疯子，我若喜欢上她，哪天死了都不知道呢！”
史密斯看到雷恩着模样，急忙收回猥琐的笑容。他怕自己下定决心后，雷恩又因此反悔――虽然可能性不大。
“雷恩，要不去见见我孙子？”似乎是为了转移话题，史密斯提议道，“你说如果我答应了这个交易，便可以让他去东印度公司实习，并确保他在十五年后担任要职？”
“这只是筹码之一。”雷恩说道。
此时史密斯又开始因雷恩对自己的了解而兴叹不已。他向来是个守信用的人，答应过别人的事情总是说到做到。他在重病在床的女儿临终时发誓，一定要保守她的秘密，单是孙子的前途，还不足以让他违背誓言，以他的能力，并非不能给孙子提供更好的出处。
真正让他难以抉择的，是雷恩扔出来的第二个筹码。
一边思索着，他让身边一个使者把孙子叫来。
“阁下抱歉，凯文少爷说他身体不适，不想出来。”侍者走进一个小房间，片刻后回来，有些为难地对史密斯说。
史密斯对雷恩使了个颜色，表示无奈，雷恩则报以一个完美的微笑。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则飘到小房间的门缝边，那里一只骨瘦如柴的白鼬鼠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钻出来。看到它，雷恩觉得自己正不由自主地变得极度愤怒起来，并且这种愤怒不仅仅是情绪上的激动，而是深入血脉的敌对与憎恨。
看来那个小女孩说的八成是对的，雷恩暗自心想。
“阁下不介意我去和同龄人们聊几句去吧！”雷恩对史密斯微笑道。
“当然不介意，”史密斯彻底露出了老狐狸的本色，“希望你玩得开心！”
雷恩随意地把喝完的玻璃杯扔在一旁，在男孩们的羡慕及女孩们的爱慕眼光的注视下穿梭在人群之中，不时与他们聊上几句，显得温雅迷人，宛若鹤立鸡群。最后他则走到墙角边，向那个栗发黑裙女孩伸出手。
“莉莉，跟我跳一支舞，好吗？”他向她发出了邀请。她点点头，欣然同意，在众女嫉妒的目光中与他携手步入大厅中央。华尔兹乐声中，二人翩然舞蹈，与飞艇的气氛融为一体，再也难以察觉到什么异样。
“臭小子，刚才怕她哥像怕鬼一样，”史密斯望着他的背影，笑骂道，“现在还不是死皮赖脸地去勾引人家！”
乐声悦耳，舞姿浪漫，转眼间，又是一曲绕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