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的手在半空中一顿,汤勺的把子被捻了捻然后被搁置下来,叮的一声。就爱上网l。他嘴唇紧抿,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看着祖父。
老爱德华兹先生冷冷盯着他,仿佛居高临下地说:“闹够了也该做正事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雷蒙德也不是没做过准备,真的到了这个时刻,他倒没设想的那样忐忑,反倒挺平静的。他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摆出拒绝的沉默的态度来。
“别整日搞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什么电影电视,图惹人发笑。”老爱德华兹先生鄙夷道。
雷蒙德皱了皱眉,“别这样说,爷爷,那是艺术”
老人嗤笑一声,“哈,艺术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艺术细胞了。你真以为我老眼昏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砸钱买电影票房也就罢了,还买个电影公司”
“我现在主要做电视方面不做电影”雷蒙德无语地解释。
“我管你是电视还是电影,我就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讨好哈金斯家的那个小少爷。你们胡闹了那么多年也该够了吧”老爱德华兹先生说,“你小时候被奶奶宠坏了,后来也没个正经,我本来不指望你继承家业,可现在除了你也没别人了。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是仗着家族而已,要是没有了这一切你觉得你会怎样我不管你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至少明面上你得给我摆出个正经的模样来,而不是整日和男人厮混在一起。”
雷蒙德纠正说:“不是某个男人,是伊莱,我只和伊莱在一起。”
老爱德华兹仿佛早就猜到了他的忤逆一般,也没多生气,刚才的一番话不过是单方面的批判通知,放下餐具,擦了擦嘴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否则你可能得尝试一下民间疾苦。”
家族聚餐不欢而散。
雷蒙德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伊莱,他早几年就做好了独立的准备,就算到时候祖父要把他扫地出门,他也不会怎样,顶多以后不能顶着爱德华兹继承人的头衔横行霸道而已。
看来他现在是得动用这些准备了。
圣诞节过去没几日,雷蒙德迫不及待回去,伊莱正在准备一周后开机的莎宾娜,台词已经背熟,就在这时,法院来的信寄到公司,由经纪人转交,通知他关于之前绑架他的女粉丝的审判将在周三开庭。
伊莱一直不想直面这件事,基本全权交给检察官打理,人证物证确凿,无数人还目睹了她开枪伤人,伊莱觉得审判结果是没有悬念的。
雷蒙德看出他的情绪,“如果不想去的话,不去就是了。”
伊莱整齐叠好通知信,看了雷蒙德一眼,“我会去的。每个人都得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错的不是我,我为什么要为此而心虚。”
说是这样说。
伊莱不免地想到这段时间来的经历,他不是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他,或说他是个无能的小白脸,居然被一个弱女子绑架,又或可怜他,被个神经病绑架不说还差点遭到枪杀。
他们大抵是想看到自己会因为这些挫折而像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那些人越是想看他的笑话,他就越是要走出来,他又不是做错事的人,凭什么要畏畏缩缩地躲着他要就那么光明正大地站在那,堂堂正正地被别人打量,要像之前一样生活,而不是被别人的错误而打败。
周三那天,伊莱早早地起了床,把自己打理地干干净净的,穿上一套体面低调的西装,打好领带,把头发梳整齐,还喷了一点古龙水。西装是他的铠甲,得体的微笑是他的武器,他晓得那些新闻记者的不择手段,他可不想自己像个软蛋一样狼狈地上报。
伊莱首先和检察官碰了面,检察官和他商量:“这次还不是终审,犯人请的律师很厉害,但我们的证据很充分,不必担心。她交了保释金,又拿出一份精神检查的证据,虽然保释了,但她一直在精神病医院。我找的精神疾病方面的专家取证并不顺利。”
伊莱想了想,那个女人可能就是神经病吧。
检察官又说:“这应该是他们的策略,直到七月她都会上庭,后来就以生病为由没有再上庭过了,最后可能用精神疾病进行一定的脱罪”
伊莱点头,他之前也上庭过一次,那个女人看他的眼神实在不舒服,他又公事繁忙,不是必须他在场他并没有都去。他斟酌了下,有些冷酷地说:“那让她永远待在精神病医院也可以,我总不能一辈子都提心吊胆地防备着一个藏在暗处随时会来攻击我的疯子。”
检察官点头说:“我提交了申请,犯人这次会上庭的。”
到了法院,还没下车,一群记者就围了上来。
伊莱烦不胜烦。
外面的人并拍不到车里的场景。
雷蒙德握了握他的手,“我稍后再进去,我会在听众席上陪着你的。”
伊莱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我都说了别跟我坐一辆车,被人拍到怎么办你躲里面去点。”
伊莱跟随检察官坐在起诉方的席位上,陪审员席,听众席、被告席上慢慢地坐满了人,伊莱往后看了眼,观众席前座好几个记者都是老面孔了,他们一路报道了他的事情,雷蒙德换了一身衣服,穿着长衫和皮衣牛仔裤,戴着兜帽和眼镜,就是伊莱也差点没能一眼认出来。雷蒙德见到伊莱看自己,脸上立即扬起一个笑脸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但这并未引的伊莱在他身上目光多停驻片刻,那么多记者在那拿着小本子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呢,他哪敢轻举妄动让别人发现他的异样。
说起来这也是件很讽刺的事情,他演了一个不择手段只求卖点的记者,然后现在他被一帮这样的记者追逐着从身上找新闻点写稿子。
戴着白色假发的法官抱着几本书终于登场,他看上去五十多岁,长脸,板着脸坐在中央最高的位置上,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庭下的众人,仿佛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那样一丝不苟公平正义。
终于开始了。
全场肃静。
伊莱莫名地紧张起来,不知为何眼皮突然跳了起来,他往犯人席上看了一眼,那里还空着,等会儿那个女人就会出现在那里。
有时候伊莱做噩梦会梦见被关在那个房间里的日子,起初的时候他是双手双脚都会牢牢地绑在椅子上的,那个女人会定时给他注射药剂让他无力反抗,然后她给他换衣服,换成电影里的打扮,在一个黑暗的小房间里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放电影,逼他像电影里的男主角对待女主角一样说台词。
她时而温柔,时而疯癫。他不想死,所以他配合了这些所有事情。几乎每天早上,他都会被绑在椅子上,那个女人笑盈盈地拿着刮胡刀半强迫地给他刮胡子时,他总有一种那把刀下一秒就会割破自己喉咙的错觉,可他连害怕的情绪也不敢表露出来,当这终于结束,他还得微笑着夸奖:“亲爱的,谢谢,你做的真不错。”是笑着,而不是呕吐出来。而且还得深情,不能让她觉得自己虚情假意。
那时他连睡觉都不敢睡的深,怕自己在睡梦中忘记了演戏,引来杀身之祸。就算逃出来以后也是,他怕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逃脱成功而是还自己那个女疯子的小黑屋里,然后他就被一刀杀死了,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被一块一块地吃掉了。
所以他一回来就开始不停地接新戏,这样是最好的,他可以扮演另一个角色,而不是伊莱哈金斯本人,当他把自己沉浸在不是自己的人物里面时,他才有须臾的空隙得以喘息,才能不想起那些可怕的事。
伊莱深呼吸,安慰自己,再等一等,没多久就可以审判了,审判以后一切就结束了。
犯人被传唤上来。
安静的房间里,所有人都瞩目着被打开的大门。
铁脚链拖在地上发出锵锵的声响,一个穿着囚服的女人在两名警察的押送下走出来,她其实生着一张姣好的脸庞,披肩的金色长发,文静的蓝色眼眸,只是脸色显得有些黯淡憔悴。
当她出现的一刹那。
庭下无法控制的响起低低的哗然。
法官不得不告诫肃静,所有人才安静下来。
伊莱脑袋里像是轰然一声,他手脚发冷,指尖也颤抖起来,他转头问检察官,“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检察官亦是瞠目结舌,“我、我也不知道。”
伊莱有点激动,愠怒地低叱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检察官:“你冷静点”
伊莱根本冷静不下来,他忽然感觉到一个视线在紧盯着自己让他脖子上寒毛直竖,他回过头看过去。
犯人席上,瑞秋昂首挺胸地站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伊莱一眼,露出了一个仿似幸福的微笑,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