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孙坚、韩当推测,皇甫嵩部前军八千确实做出了快速攻袭颍川的动作,但也确实败了,只不过这八千兵马甚至都没有到达颍川城下,竟是在出得阳翟百里不到的嵩山脚下,为波才率领蛾贼大军一击及溃。
这样的溃败速度,甚至都没有等到皇甫嵩议定支援颍川的中军到达。
实际上等到朱懏集结孙坚残部回到襄城的时候,皇甫嵩得到颍川溃败的消息才不过一日,紧接着朱懏奇袭颍阳的失利终于让这个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的后代皇甫嵩陷入了无限沉思。
刘辩作为几个司马当中级别最高的“别部司马”,与骑都尉淳于琼并列坐在左中郎将皇甫嵩以及右中郎将朱儁的下首。
“我去打南顿。”待得朱懏、孙坚等与波才有过正面战事冲突的将领复述完战事之后,刘辩幽幽说道。
“殿下去打南顿?”皇甫嵩、朱懏听闻皆是一怔,沉默良久之后方才齐声问到。
“不错。”刘辩点了点头,笑道:“奉先还没有回营,按照唐子丰与孙司马的说法,其人大抵是在援护孙司马的路上,因遇见颍阳败军,意图集结,故而一路往东去了,既是如此,我去攻南顿,兴许在道中便能遇见他。”
话音刚落,却听得一声冷笑言道:“殿下这是去寻人的还是去镇压南顿蛾贼的?个中兵事关乎万千将士生死,岂是孩童儿戏?”
刘辩见说话之人正是那乌巢酒仙淳于琼,不禁翻了个白眼:“淳于都尉出手若非如此狠辣,叫那唐子丰伤了筋骨,此番攻取南顿,我还真未必便要寻奉先。“
淳于琼冷哼一声,刚待分辨,不想却为皇甫嵩抢先言道:“殿下为何想要攻取南顿?”
刘辩自然不再理会淳于琼,朝着皇甫嵩拱手言道:“我于二公麾下为将,虽未及弱冠,二公却也无须殿下呼唤,直呼小儿名讳便是。”
皇甫嵩、朱懏二人齐齐拱手还礼,口称不敢,却听刘辩继续言道:“我想要攻取南顿,实际上非是筹谋已久,而是方才听闻孙司马之言,临时起意而已。”
嫡皇子聪慧,早在数年之前便称颂洛阳,加上其人本身在皇帝跟前就与皇甫嵩、朱懏、卢植交谈过一番自己对于太平道造反的看法,是故座首的二位中郎将对眼前这个小儿早就保持了视野平等的态度,对于刘辩的意见或者说是策略办法从来都是看重的。
然而军中其他将领对这个嫡皇子的态度却大有不同,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淳于琼,毕竟一个尚不及十岁的小儿能有如何眼界计谋?即便有着皇甫嵩与朱懏的双重肯定,这些人也都一致以为不过是刘辩嫡皇子的身份使然而已。
是故,当刘辩想要说出心中计较的时候,以淳于琼为首的几位校尉、司马也都展露出了不屑之色。
刘辩却是个从来都不在乎他人眼光的人,只见其径自来到孙坚身侧,笑着问道:“孙司马,如你所言,蛾贼东、南方向的援军有两万人?”
见着刘辩到得跟前,孙坚再不敢跪坐在位子上,故而赶忙起身,拱手行礼道:“不错,末将亲自冲杀,所见蛾贼由东向西延绵三五里不绝,说是两万人,只怕还少了。”
刘辩点了点头,这才转头朝着皇甫嵩和朱儁言道:“二公,这便是我想要攻取南顿的原因。”
“何意?”皇甫嵩、朱懏二人齐声询问。
“无论如何,南顿拨出万余蛾贼,那是实情。”刘辩细细回答道:“颍川郡地大物博,波才虽为当中渠帅,然观如今形式,知其麾下蛾贼定然非只一方,故而贼众之数定然以数万乃至十万计。”
众人闻言,皆齐齐点头,便只淳于琼冷哼说到:“这般道理,我等早已知晓,却与攻伐南顿,有何干系?”
其人身侧的几个校尉司马,听闻淳于琼之言,亦是出声附和。
刘辩却依旧不做理会,自顾自继续言道:“颍川、颍阳互为犄角,向北连通虎牢关,向南扼制轩辕关,东西又牵连嵩高(嵩山)颍水,此诚波才之根本,蛾贼之腹心,然据我军消息,二城贼人,不过三四万而已。至于南顿相对遥远,蔡县又很贫弱,我以为,此二城蛾贼数目定然不及颍川颍阳,又如孙司马之言,二城尽发贼众二万余人驰援颍阳颍川,如此二城必定空虚,是故我想请二公下令,准我攻伐南顿,挫敌锐气。”
皇甫嵩、朱懏闻言连连点头,便是连淳于琼也不再出言反对,南顿、蔡县空虚,那当真是再确切不过的推断了,既然平定颍川郡黄巾造反是身为中郎将所要完成的任务,那么无论是南顿,亦或是蔡县,早晚也都是要收复的,何况皇甫嵩率领的气势如虹的汉军出得轩辕关这头一仗就遭逢大败,若要继续攻打颍阳颍川,如何就有十足的把握?
这般沉思片刻,倒是朱懏首先发声道:“若是攻下南顿,我军向南再得蔡县,如此便可围波才于颍川、颍阳二城,作困兽之斗。”
“蛾贼若是不能联结东南,却是往北攻伐许县(许昌)、长社,进逼虎牢关,又当如何?”孙坚眉头深索,突然发问。
“不日前,骑都尉曹孟德已着人书信与我,这几日间,便能到得许县,他日进驻长社,料那波才神通广大,但凭借蛾贼军备,想要强行攻城,也绝非易事。”皇甫嵩闻言,捻须答道,复又转头望向刘辩问道:“攻伐南顿,倒是极好的计策,只是领军之人为何当是殿下,殿下万金贵体,若有丝毫闪失,臣可担当不起啊。”
孙坚闻言赶忙闪出身来跪地请命道:“攻伐南顿,末将只需二千人!”
淳于琼见状,亦是起身朝着皇甫嵩大拜言道:“皇甫公与我一千五百将士,十日之内,定下南顿。”
“坚只需本部千人,若是五日之内取不下南顿,甘受军法!”
二人帐前争先,颇有一番演义气象,皇甫嵩、朱懏二人皆觉麾下二将胆气不凡,亦是骄傲欢喜,无需言说,然便在此时,刘辩却是连连摆手,上前言道:“诚如皇甫公所言,率军攻伐南顿之人便只能是我。”
言罢,刘辩亦跪地大拜皇甫嵩言道:“末将只需携领麾下三百虎贲甲士,途中若能碰着奉先,或能取下南顿。”
淳于琼冷哼一声,问道:“如是碰不着那九原贱种呢?”
“那便仰仗淳于都尉铁骑北上,一举攻杀波才,也好救我性命。”淳于琼辱及吕布,这些日子来刘辩早已习惯,是故与其言语非但不怒,反而谈笑连连。
淳于琼刚待分说,却又为皇甫嵩抢先言道:“殿下可是要以身相诱波才?”
刘辩兀自跪地,只是直起上身,笑着点头道:“孙司马早有言语,于那波才眼中,入其之眼的便只四人而已。”
“哪四人?”淳于琼转头问道。
“乃是陛下、皇甫公、朱公以及小儿。”刘辩坦然笑道:“兴许波才还不认得淳于都尉,故而没有都尉的名字。”
淳于琼闻言,气的面目通红,却也不敢发作。
朱懏捻须颔首不止:“殿下这般言语却让我想起来了,前日波才在颍阳城上呼唤我的名字,原来早知我要攻袭颍阳。”
刘辩依言说道:“非但如此,波才轻率大军于嵩高山麓截杀皇甫公前军,当是以为皇甫公在得其中,二公皆乃天下名将,其人若是能攻杀击败二公,扬名天下,无非一朝一夕之事而已。至于想要擒杀小儿,不过是因为我这皇子身份,与其人来说,实是大功一件,又与二公不同。”
皇甫嵩、朱懏相视一笑,无奈摇头叹道:“对阵波才这等无名之辈,两战两败,且不说其人扬名天下,我二人竟是先要颜面扫地了。”
刘辩连连摇头,笑道:“兵者诡道,胜败之数,实乃常事,况且二公虽逢一败,却也并未伤及我军根本,他日一鼓作气,擒杀波才,总是能名垂青史,荣膺万年的。”
皇甫嵩连连颔首,忙招呼刘辩起身,笑道:“殿下之计策实乃妙计,不过亲身犯险便只三百虎贲甲士随同,难免会有差池,殿下不如捎上仲简,有其骑兵援护,臣也能心安些许。”
淳于琼闻言,竟是怒容顿失,喜笑颜开,便要倒头叩拜称谢。不想刘辩摇头笑道:“淳于都尉虽乃当世熊将,然其人与我那佐军司马多有误会,我怕他日若真相逢,难免祸事,不如就请孙司马携本部千人,随我攻伐南顿吧。”
“如此甚善,殿下考虑周全,便就这样吧。”未及皇甫嵩、淳于琼反应,朱懏当即允诺道。
既得右中郎将允诺,淳于琼和皇甫嵩却也不能多说什么,何况孙坚勇猛刚烈,胆大心细,用来保护刘辩安危确实也再好不过,倒是兀自委顿犯愁多时的孙坚听闻这般决定,惊喜的跳起身来,拍着胸脯喝到:“有我孙文台在,定保殿下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