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了这一步,无论你承认不认都不重要了,越多的解释,反而会成为辩白的借口,语气反驳,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反而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夺得主动权。更重要的是眼下的形势,我变成他就能占据主动权,我如果打死不承认,主动权就完全在他,而且他甚至都不用说话,就能置我于死地。
我带着这样的微笑看了一眼他之后,转向樊振,问他说:“你们是怎么看穿我的?”
接过我话的是张子昂,他说:“从昨晚上我们分开之后,你就和他掉包了,只是你并不知道我和何阳已经约好今天早上要去做的事,也就是说你很紧急,甚至来不及调查清楚就要迫不及待地替换他,因为你没有时间了。”
我听着张子昂一本正经的推论,忽然觉得他这样精明的人也有这样呆笨的时候,忍不住就想笑出来,但我还是忍住,然后问他说:“为什么我没有时间了?”
张子昂说:“因为你迫切需要替代何阳来做一些事情,原因就在于马铭君,因为马铭君的失踪会暴露你的一些秘密,此前我也很不解,直到今天早上我亲眼看见你在现场的表现,很显然你在掩饰一些什么东西,而这些东西就在三罐肉酱上。”
张子昂说的很玄乎,连我自己也猜不透他想到了什么,进而看出了什么,我说:“要是我想隐藏的东西在这三罐肉酱上,那为什么还要发现三罐肉酱的不一样引起你的注意?”
张子昂说:“因为你知道你不说我也会发现,语气让我去发现,不如经过你的发现还可以洗脱嫌疑,可正是这个发现暴露了你,因为你一早就知道肉酱的材料是谁。”
我问:“是谁?”
张子昂说:“马铭君。”
听见张子昂这样说,我的面色忽然有些凝重了起来,并不是因为张子昂,而是我察觉到了自己一直感觉到的危险来源,这个来源不是来自樊振和张子昂,更不是来自于那个人,而是钱烨龙。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甚至他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就能让我体会到被误会和冤枉的无奈,而且还是这种无法解释,越解释就越描越黑的情景。
我说:“于是单凭这点,你就确认我不是我了?”
张子昂说:“我早上就和你说过,你很反常,我一直在留意你的一言一行,虽然你和他外表一样,可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一些不同的,因为一个人外表可以伪装,神情是伪装不了的。”
听见张子昂的说辞之后我觉得很嘲讽,想不到这样的说辞会在我身上,而且还是我被当做一个冒牌货。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再怎么和他们继续下去,就只是看看他们,又觉得想笑,就什么都没说,反而坦然地靠在沙发上,然后张子昂说:“只是我有些不解,你去医院做什么?”
我想到了这一步,其实再说什么都是无用,于是我装作一副很迷茫的神情说:“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想确认我倒底是谁?”
这句话既是用来迷惑他们的话,又像是实话,因为我的确想确认自己的身份。说着我就站了起来,樊振倒没什么反应,只是一直看着我,张子昂见我站起来,有些警惕,我对他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这里都在你们的控制之下,我还不想死,而且……”
说完我看着樊振,继续说:“你们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逮捕我吧,既然是秘密逮捕,有没有当场射杀,就说明你们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那么你们说我会不会告诉你们呢?”
樊振看着我神情始终不变,我于是兀自笑了一声,然后走到那个人身前,用手摸着他的脸说:“你看我们多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因为碍于身份根本就不能发作,他想要挣脱,可是我难得有这样羞辱他的机会,哪里能放过,压根不让他退后,我继续说:“难道你就没有问题想要问我吗?”
我看见他摇头,他尽量不说话,因为只有我知道,他的声音可以伪装,而且他的本来嗓音和我不是一样的,我听见过他的声音,也就是说与我一模一样的声音都是模仿的,但凡是模仿就会有破绽,而冒牌货最怕的地方就是和正牌站在一起,现在他不但和我站在一起了,还想用这样的手段为自己脱身,让我成为他,所以他也知道声音是他最大的缺点,他可以装作恐惧不说话,就是因为平时被人听不出什么来,可是当我们同时说话的时候,那种微妙的不同就会被察觉。
我见他还在继续伪装,于是继续说:“可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问清楚我倒底是谁,为什么会和你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你就没有好奇过吗?”
他依旧不说话,我再笑起来,用很诡异的声音说:“还是说,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你自己是谁,所以并不需要问?”
我感觉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就彻底变了,我感觉到了张子昂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樊振虽然神情不变,但我明显看见他一直看着我的眼睛看向了他。
我于是退开了一两步,只是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不得不承认他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了,即便连眼神都伪装得很到位,弄得我就像在照镜子一样,难怪樊振和张子昂都会被它骗过。
我忽然开始厌恶起他这张脸来,所以我猛然收住所有的笑意,用带了满满的恶意朝他说:“但凡我看到你的这张脸这神情,就感觉无比恶心。”
说完我坐回到沙发上,我对樊振说:“我要见马立阳的女儿,在这之前,你不用指望我会说任何事,你们可以直接给我判死刑。”
樊振只说了简短的四个字:“我会安排。”
之后的事并不是那么光彩,我被遮住了头秘密带了出去,然后直接转移到了警局的特别监护室里,有警员和办公室的人二十四小时看管,以防出现变故,这时候我反倒释然了,因为我知道短时间我并不会有事,樊振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而那个人那边显然是不会对我作什么的,要真做的话,钱烨龙就不会送我回来了。
只是这样一来,我开始有些弄不清楚他们的意图了,他们在谋划什么。
见到马立阳女儿是第二天的事了,而且就是在这个特别监护室里,马立阳女儿见到我的时候,她还是像第一次那样看着我,仿佛我并没有什么不同,我这时候单独和她在里面,我说:“你的话真的应验了,以后我就真的没有头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她也是看着我,但是很快她就说:“你不会死。”
我问她:“为什么?”
她就又像第一次看见我那样一直盯着我,怎么问也不说的那种表情。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他,可能完全是因为那一晚变故她也在。
我问她:“那一晚发生了什么?”
女孩看着我,这时候我觉得她完全不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而是一个什么都知晓的人,甚至连她的眼神都是和她的年龄不相符的,就在我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我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马立阳家的这个女儿,是不是他家的女儿。
马立阳女儿看着我,这一刻眼神竟然犀利得让我有些心中生寒,她说:“带他们去疗养院,否则你没有退路。”
我这才知道,那个深山里的地方,竟然是一座疗养院,可是我根本不知道那里怎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