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那个沈易吗,还是说真的如沈岩所怀疑的。
我盯着他,他却扬了扬嘴角,支起身子压在我身上,笑道:“你说得对,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他只是个假象,而不是我,你还愿意接受我吗?”
“为什么是假象?”我问。
沈易在我的记忆里,分明比他更鲜活,不管他走到哪里,始终都是光彩的,不像他这么阴暗。
“不为什么,他根本就不存在。”
“那你呢?”
他不说话,低头解我的睡袍,俯下身来在我胸口敏感的地方咬了一口。
“嘶——混蛋——”我下意识的弓起身子,骂了他一句,推了一把他的脑袋,他从我的怀里抬起头来,脸上却是笑着的。
我看着愣了,他撩开散在我额前的碎发,轻轻把睡袍剥了下来,把被子把我们两个人都蒙在了里面,我在挣扎,他紧紧攥住我的手腕,吻下来把我想开口的话堵了回去。
我在他的身下挣了几下,不动了,睁着眼睛看着他。
在感情上,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去主动的人。
我还记得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也是我先动心,觉得他对我并不排斥,才在我们俩单独做值日的时候,问他要不要试试看在一起。那天是周五,我打算在周末给他时间考虑的,可他当时只是把脏水倒了,转过身来看了我一会儿,就露出他最阳光的笑容,说好,一个字让我捂着脸飞快的逃走。这次最怂的表白,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成了我的一个笑柄。而我给他留的考虑时间,也变成了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尽管有两个电灯泡,想起来还是会让人脸红,找到悸动。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好像把所有的烦恼都让它们各自随风,只是目光清明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他在打量我,问我:“乔绫,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谁?”
我闭了下眼睛,又睁开,看着他**的胸膛上的弹孔留下的疤,手指放到上面,用力按了一下,让他皱紧了眉。这里曾经放过一张我的照片,被子弹打穿,沾染了他的血。
“你还记得这是怎么回事吗?”我低声问道。
他低头看了一眼,“砚青山上留下的,爆炸前挨了一枪,谁开的枪,为了什么,这些都不记得了。”
“混战,谁能记住这些。”我说。
他摇头,“不一样。”
“怎么?”
“说不上来。”他说:“这么多年,只有它还会疼。外伤医生说是心理问题,可心理医生又说也许跟残留的弹片有关系,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它是想提醒我什么,但我想不起来。”
“那这个呢?”我又指到他肚子往上一点的那个烙痕,一大片触目惊心,下面是油烫的,有滚流的痕迹。
“这个记得,但现在能不能别说这些?”他有点不悦,挑眉问我:“你真的不想做?”
我没有吭声,我不是不想,我只是心里害怕。
我安慰了下自己,才张开手抱住他,让身体放松下来,试着去接受他,可我也看到,他到现在,根本没什么反应。
我们能做.爱的时候,彼此都是有情谊在里面的,可这一次,我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里面没有半点爱,只有占有。
我每次躲开,都被他硬拉回来,几次下来,只好去配合他。
我们两个彼此缠.绵许久,他的耐心被自己耗了个干净,探了探身子,拉开床头的抽屉,在里面翻了翻,找到了一瓶万艾可。
“你干嘛啊。”我把它抢了过来,大惊道:“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
他烦闷的看着我,伸出手,“上次你说想试试以后。拿来。”
我心里一颤,那次是我做的最任性的一次了,事后后悔好久,他居然还在意。
我没说话,也没给他,只是把他拉了回来,紧紧地抱着他,脸贴在他的胸口,许久才闷闷的叫他:“沈易。”
他没有应声,我说:“我知道那次是我的错,可我没想让你这样,真的。你没有必要非得吃这种药,就像我们在铢华,我们可以做的,只是现在的感觉不对,你听我的,不要太着急,好不好。”
他的手抚在我背上,有些许黯然,问我:“你说,人做这事除了繁衍,还能是为了什么?”
“爱。”我几乎毫不犹豫。
“那像我这样,是不是就没办法爱了?”
我倒吸了口气,“你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变得这么笨。”
沈易偏过头,我说:“不管别人吧,至少我觉得xing与爱虽然是共存的,但xing只是爱的催化剂,是调味品,而不是必需品。有些人由xing而爱,有些人有xing无爱,它是很重要,但也有人更注重精神上的感觉。如果那个人真的对了,柏拉图式的爱情也没什么。”
我跟他谈这个话题,有一点不好意思,就换上一副不太正经的态度,问他:“看过色.戒吗?”
沈易摇头,我说:“里面说通往女人心的道路是**道,而男人则是胃。你说如果我不会做饭,你就不会喜欢我了吗?”
他笑了一下,“说不定。”
我噎了噎,又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示爱方式,反正不管是rou体还是精神,只要真的用心,就能够打动一个人,哪怕这条路是曲折的,也一定能走到对方心里。”
“如果走不到呢?”
“再走。”
“还走不到呢?”他像个固执的孩子,一定要寻找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咬了下眼,忍无可忍的瞪了他一眼,“那就一直走,一直一直走!”
沈易被我吼了一声,有些怔忪,我把那瓶药拧开,看着蓝色的药丸被丢进垃圾桶,好像把自己也一块儿扔了进去一样。
我深呼吸两口,缓下情绪低声呢喃道:“沈易,我已经走了这么多步,那么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会有占据某个角落的机会吗?”
他终于不再是那副神经兮兮的样子,靠在床头的枕头上,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会。我不太懂你想要的爱情是什么,但我觉得那会是对两个人束缚。我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个权力,你该是自由的,你不属于我这个世界,你迟早会走,而我的自私或许会让我没办法接受失去。”
“你这样想,那你为什么还要赖在我心里?”
沈易把头转向黑沉沉的窗外,眼里盛满了晦涩的光,声音低沉,似有暗示,“乔绫,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心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我跟他不一样,我永远不可能再变成他的样子。跟你在一起的那几年,我小心翼翼,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如履薄冰,你让我很痛苦。而那种日子,你现在又给了我第二次。我希望你不要爱我,可我又希望,如果我死了,能有一个真正认识我的亲人。我在银行的保险柜里留了一封信,如果真的有那天,你还喜欢我,但你找不到我,会有人给你钥匙,你看了,就会明白这一切。我不想我活过这一辈子,到最后连墓碑上,也刻上别人的名字。这跟我把你留在身边一样,只是种变态的自私。”
我大脑一片空白,脑中的记忆像被点了一把火,滚烫的烧了个干净。
他转过脸来,问我:“你是在意我的,对吗?”
我僵硬的点头,他轻笑着,说:“我现在有一点难过,所以你要不要抱抱我。”
我张开手,抱住他的那一刻,眼泪大颗大颗的从他肩头滚落,颤抖又嘶哑的念着他的名字,他叹口气似的,带着我重新躺下。
“我不懂,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担心,我真的给不了你安全感吗?你就一点都不能信任我?”我哽咽着小声说,语气里带了一点长久积怨的委屈。
他没有回答,只是抱紧我,闭着眼睛,说:“再叫一遍我的名字。”
“沈易……”
“别叫全名。”
我眼泪咽了回去,一时想不起,他除了全名,还有什么能叫得出口的。
“阿易。”
他没有吭声,我看着他腹部那块疤,鬼使神差的只吐出了一个字:“易……”
他身体微颤,略带着自嘲的笑了一下,“睡吧。”
我伸手关了灯,我们相拥躺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我却浑身发冷,耳朵里爬进了无数飞虫,在空荡荡的脑子里盘旋,嗡鸣。
直到第二天醒来,看到沈易穿戴整齐的靠在窗边侧头看着外面,恍惚间只觉得是做了一场梦,可梦醒来,垃圾桶里还躺着被我倒掉的蓝色药丸,诉说着昨夜的真实。
我想叫叫他,可张开嘴,那个沈字就吞没在口中。
我于是只是翻身下床,在他的背后默默换上了衣服,等我穿完,他才转过脸来,回神看了我一眼,神色很陌生。
他确实很善变,并且很擅长,可以把几张面孔顺畅地衔接起来,而我却不能跟上他的节奏,把自己经历过的东西很快的删除,来接受这个全新的他。
他没有说什么,我们只是站在同一个房间,几步的距离,却像隔了好远。
我垂着眼睑,想了又想,最后只记起来问他:“你昨晚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是什么?”
沈易深深地看了我一会儿,嗯了声,“我想到那片地怎么办了。”(..)